被妻子憎恶,被儿女厌弃,周有胜这段时间的日子不好过,很是消沉了一阵子。
他出院那天,女儿没来,在家休养的时候,女儿也没回来,公司变更股权登记、酒楼重新开张,她还是没回来。
周有胜唯恐亲闺女真的不原谅他,再也不尊重他、不心疼他、不爱他,刚好了一点,拐杖都还没扔,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在车上的时候他还在想,就算是他主动求和,也不能轻易示弱,至少要先将这不孝女训斥一顿,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才能讲和。
可是一见到周淳艾憔悴瘦削的小脸,他突然间又什么都不在乎了,去他娘的面子,他都心绞痛了,要面子顶屁用!
他走过去将瘦小的亲闺女搂住,开口就是:“爸爸错了。药药,爸爸对不起你。”
语带哽咽,情真意切。周淳艾狠不下心推开他,便僵着身子任他抱了一会儿,然后嫌他丢人,语气生硬地说:“先上去吧。”
回到家,有了明亮的灯光,周淳艾才知道周淳苋那句“老头真的是老头了”是什么意思。
一个月不见,周有胜两鬓竟然已经斑白。他才四十五岁,正值盛年,本来有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谁知竟成这样了呢。
周淳艾忍不住鼻酸,不再看他,放下包去给他倒水。
周有胜没得到女儿允许,也不敢随便乱看,只坐在沙发上四处瞅了瞅。
房子是两室一厅的格局,约莫八十余平,屋内软饰简洁素净中带一点点可爱。
“这房子……你拿嫁妆买的?”
周淳艾:“就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周淳艾站在饮水机旁边跟他对视了片刻,咬了咬唇,像是下了什么决定。
“你等着。”她留下这句话,往书房走去。
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个小账本,她走过来坐在周有胜旁边,将账本翻开给他看。
“什么意思?什么保镖?什么咨询?”周有胜看得一脸莫名其妙。
周淳艾双手环胸,摆出算总账的架势:“请保镖,家里的,酒楼的,你医院的,还有贴身保护我的,二十三天,总共花了二十八万;请人查你跟谢春红,还有她背后的势力,一共花去二十五万;还有别的花费八万,加起来六十一万。”
周有胜捏住拐杖,忍着拍桌子的冲动,咬牙切齿道:“这些钱谁准你花的?”
“这些是我为你收拾烂摊子花的钱,加上之前你扣我的酒楼分红一百一十三万,你总共欠我一百七十四万。”
看老头吹胡子瞪眼睛,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周淳艾适时地火上浇油:“所以您好好工作,下半辈子慢慢还。”
☆、第 66 章
第二天早上,周淳艾洗漱好,一到客厅便闻到一股醪糟的香味,打眼一看,餐桌上摆着两碗汤圆,碗里还卧着个荷包蛋。
周有胜在阳台给多肉浇水,回头见了她,立马拉下脸。
他昨晚整宿没睡好觉,不是因为女儿书房的床太窄,单纯被气的。
他又不是真正的款爷,怎么可能为一个情人花那么多钱,之所以坚持用钱解决谢春红,就是因为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人搞事,他的怀疑对象是隔壁荣庆酒楼的经理白如安。
谢春红愿意跟人合谋闹他无非是想要钱,而白如安使出这种手段无非是想斩他资金链,这些他都想过。但是钱没了可以再挣,他坚决不能让谢春红把孩子生下来,否则他们老周家才真算是毁了。
谁知半道被他的好女儿插了一脚,差点没给他气死。
现在好了,他的面子掉光不说,居然莫名其妙花出去六十多万,还不如他直接给五十万呢!
周淳艾也没问声好,自顾自坐下拿勺子搅动汤圆散热,低头闻了一鼻子酒香。
到现在她爸都以为是白如安在捣鬼,以为白如安被辞退就万事大吉,却连白如安为什么被辞退都不知道。因为昨晚她没告诉周有胜赵培华的事,也没告诉他谢春红根本没怀孕。
赵培华插手管这种小事应该只是巧合,若让周有胜知道了,他只会以为自己倒霉,大概率不会吸取教训。
以前沈慧宜放纵,儿女也不管,他自然乐得风流。现在周淳艾就是要表明态度,让他知道她不会坐视他带着外人欺负沈慧宜,也绝不同意把钱花在他的婚外情上,哪怕为此付出更多的钱财。
但凡他还想要她这个女儿,还想要这个家,今后自然会有所收敛。至于收敛到什么程度,那就是他跟沈慧宜之间的事了。
周淳艾搅汤圆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两个蛋,跟对面换了一碗,发现还是有两个,不高兴地舀了个蛋到另一只碗。
周有胜见了赶紧放下小水壶,一瘸一拐走进来,又将蛋还回去,“瘦成这样了还不多吃点,吃完!”
“我不喜欢吃蛋白。”
“那就把边上那一圈给我,中间的必须吃掉。”
话一出口,父女俩都愣了一瞬。
周淳艾从小就不喜欢吃蛋白,嫌没味道,大人们又总是觉得蛋黄蛋白一起吃才营养。
为这事儿周淳艾小时候没少跟爸妈斗智斗勇,最后往往是周有胜帮忙吃掉一块蛋白,才能向妈妈交差。
这种幼稚又温馨的情节已经很久没在这对父女之间出现过了,两人都有点不适应。周淳艾低头用勺子默默地“切”鸡蛋,然后将两块儿蛋白舀到周有胜碗里。
周有胜低头吃了蛋白,语气少有的温和:“之前的嫁妆花了就花了,爸爸再给你攒一份。不要赶什么不婚主义丁克家庭的时髦,那些说白了就是对自己不负责任。”
“爸爸我——”
“你听我说完。并不是所有夫妻都是我跟你阿姨这个样子,一定会有真心爱你、愿意跟你白头偕老的男人出现。往后爸爸年纪越来越大,总有一天要先走,不舍得你一个人孤苦伶仃。所以,这个事情你不要跟我犟。”
周有胜是个将大男子主义发挥到极致的人,不是个温柔体贴的丈夫,也不是个和蔼慈祥的父亲。平时跟家人说话三句带一吼,跟两个孩子连普通的平等交流都少有,更遑论如此语重心长的规劝。
再加上两鬓间忽然多出的白发,周有胜的形象越发贴近一个为儿女操碎了心的老父亲。周淳艾又不是铁石心肠,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
“爸爸,我不赶时髦,也不会对自己不负责,今后我人生的任何一个决定都会深思熟虑的,嫁妆你就先攒着吧。”
周有胜听她松了口,顿时喜出望外。要是女儿真的因为他而恐惧婚姻,孤单一辈子,那他到了地底下都是没脸见亡妻和老丈人的。
周淳艾怕他得意忘形,追加了一份严肃警告:“那你以后可收敛着点。都说父债子还,万一你作的孽报应到我身上,让我遇到绝世大渣男怎么办?”
“不许胡说八道,吃饭!”周有胜一拍桌子,又威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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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有胜当了二十几年大厨,又对亲闺女的口味了如指掌,只花了一周时间,便将周淳艾的气色养了回来。
只是大股东惦记着周有胜欠的那一百多万,生怕酒楼重新开业后生意不好他还不起,于是立了张“保证好好吃饭”的字据,然后将人撵了回去。
陆晏清得知周有胜回了花青市,周四傍晚便接了周淳艾一起吃晚饭。
好巧不巧,彭啸海跟家人也在同一家餐厅吃饭,他看到周淳艾的时候愣了半晌,脸上的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彭总好。”周淳艾故意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你好你好,这许久不见,小周老板越来越漂亮了啊。那行,我就不打扰了,二位用餐愉快。”
周淳艾将视线从麻溜遁走的彭啸海身上收回来,看向陆晏清:“哥哥,彭总他跑什么呀?”
也不知是对哪个字反应过度,陆晏清差点被汤呛到,他咳了两声,拿起纸巾擦嘴,然后对周淳艾说:“别理他,一把年纪了半点不稳重。”
周淳艾:“哦,这样啊。”
陆晏清看她气色不错,脸上也长了些肉,隐约又看到了从前那个小可爱的影子,不禁开始怀念他们在岛上的那段时光,于是提议道:“你也有段时间没回花岩岛了吧?周末不忙的话我们回去看看。”
周淳艾点头:“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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