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阿基沉默了,他知道豆蔻是逃不出去的,他知道豆蔻压根就没准备逃,她刺杀赤井的计划,本来就是从她死的那一刻开始的。
所以他早就知道豆蔻活不了,在头一天夜里,豆蔻跟他说了她的计划之后,他就知道了。
可他的恨太浓,浓到必须找到人发泄,所以他完全不去理会周晚说的话,反正豆蔻死了,没有任何人证明她话的真假。
可南擎说的话,他根本就不用去证明。
因为他真的收到过警告纸条,他确实听见过豆蔻和其他女人的声音,甚至,他打开门的时候,是见过那个女人在拐角处的身影的,如果南擎不是亲眼见到过,又如何能说得出这些?
他是想要发泄自己的恨意,可恨意不能发泄在对他、对豆蔻有恩的人身上。
可——
他转头看向周晚:“那为什么豆蔻临死前,会对你说那样的话。”
豆蔻说:“周晚,你也是华国人!你为什么要逼我到死路!你放过我不行吗?”
豆蔻为什么要说哪样的话呢?
周晚回视着王阿基:“因为R国人在监视我,而她,要救我,不想让我成为第二个她。”
“R国人为什么要监视你?”
“他们怀疑我是共和会的间谍,我被R国人监视这件事,除了豆蔻,应该还有其他的护士也知道,你可以去查问。”
豆蔻所有的报复手段和隐藏手段其实很拙劣,她之所以一直没暴露出来,不过是因为应向晖的“三日病发”理论误导了所有人,这也是她为什么怀疑豆蔻的男人是应向晖的原因。
这样青涩拙劣的豆蔻都能发现的事,想来其他的护士也应该能发现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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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阿基看着周晚,这些明明很难让人相信的话,他信了。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为什么豆蔻早就存了死志,却又会在临死前说——你为什么要逼我到死路!你放过我不行吗?——这种话。
他以为或者这是豆蔻暗示他,这个女人也害过她;或者,这是在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让他能更顺利的在赤井的车里动手脚。
却没想到,还有第三种可能,是豆蔻想要保护眼前的这个女人。
是啊,豆蔻那么善良,哪怕遭遇了那么多的坏事,她也一如既往的善良,因为知道了自己浑身是病毒,她一直远着人群,这样善良的人又怎么可能暗示他对一个陌生的女人下手呢?
铁棍掉落在了地上。
这个女人对豆蔻有恩,几次提醒豆蔻,豆蔻死的时候溅了她一身血,让她染上了病毒,依豆蔻的善良,该是十分的懊恼难过,可他,居然还对她下手,差点将她杀了。
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豆蔻,怎么对得起。
王阿基茫然的看着周晚。
这些日子,他一直撑着,就是对周晚、对南擎的仇恨才一直苦苦的撑着,可现在这些仇变成了恩。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自己接下去还该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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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王阿基恍惚着心神时,仓库外影影绰绰的响起了脚步声,听那脚步声,人应该还挺多。
大晚上这里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人?
南擎听见声音的那一瞬间猛地抬头,看向王阿基:“哪里能关灯?”
王阿基急急跑去关灯。
南擎则往仓库门跑去,看了一眼,又急速跑回来:“是调查队的人。”
灯节的大晚上,怎么会有人来这偏僻的码头?
黑暗中,王阿基有点尴尬的开口:“我怕制不住你们,又刚好知道调查司的孙晨在调查周小姐跟杨文远的关系,所以偷偷的给孙晨也送了个纸条,说今晚周小姐会这里跟人密会,时间比你的晚半个小时。”
那半个小时,他是留给自己的,如果自己能在半个小时内制服他俩,就可以不用调查队了,如果不能,他只要撑上半个小时,孙晨的人就会来这里抓他们。
周晚:“……”
真不知该说王阿基聪明,还是该说聪明反被聪明误。
她头晕乎乎的问:“这里是在哪里?”
南擎跑到了她的跟前,给她松绑:“城南码头仓库。”
松完绑后,他扶起了周晚问王阿基:“这里你熟吗?”
一般人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都会选择自己熟悉的地方,有安全感。
果然,王阿基点头:“熟。”
“哪里可以离开?”
“这里有后门,临湖,是搬货上船用的,但是平时没船,要走的话,只能游出去。”
南擎:“你会游吗?”
王阿基:“会!”
南擎:“好,我们就从这里走。”
周晚急忙拉住南擎欲往前的脚步,他回眸,眼眸中带着疑问,她压低了嗓音:“我不会游……”
南擎斩钉截铁的道,“你会!”
以前的周晚会吗?
可她真不会啊,小时候她被水淹过,有恐惧感,从此以后就从来没有下水游过。
她摇头:“我现在真的不会……”
南擎看着周晚,伸手安抚的摸了摸周晚的头,轻声道:“没关系,我会,我带——”
摸着周晚头的手顿住了,他的手微离周晚的头。
灯光下,他看见了一手的粘稠。
周晚受伤了。
什么时候受伤的?怎么受的伤?是王阿基打的吗?严重吗?
南擎的思绪瞬间纷乱了起来,他有很多问题要问,可是现在没有时间让他问,他的视线转向窗外那一闪一闪的湖水波光。
现在是初春,湖里的水冰冷,她的头受伤了,如果入水……
这条路不能走了。
可仓库外已经能清楚的听见人的说话声,只怕眨眼间,他们就会搜到这个仓库里来。
南擎的思绪飞速的转动着:“王阿基,这仓库里有暗室吗?”
“有,但是不经搜。”
“好!”南擎点头,“等会你带周晚进暗室,我会将他们引走,引走之后,你带周晚从南边走,周晚知道豆蔻的墓在哪里,以后让她带你去。”
进来的时候,他就注意过地形,这里往南边走,十分钟左右,就能拐上一条小道,能离开这里,只要他将南边搜寻的人的注意力都引去北边,王阿基就能带着周晚离开,而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为了保证王阿基不会为了自己的安全而将周晚扔下。
“不要!”周晚猛地抓住了南擎的手,她抬头看他,后脑勺的伤口撕裂的疼,可是她什么都顾不上,她看着南擎,开口,“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南擎垂头,额头碰着她的额头,轻声:“周晚,你受伤了,我们不能从水里出去。”
不能从水里走,就只能从陆地上走。
而他的这个办法,是唯一的一个不将她折进去的办法。
周晚赤红了眼,她哽咽道:“我们可以的,我们就从水里走,你刚才说了,你可以带我的。”
南擎静静的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周晚,他的眼眸幽黑,声音温柔绵长:“周晚,信我,我们就算不从水里走,也能活着出去。”
周晚摇头,孙晨和调查队的人就在外面,她不能让南擎冒险。
她死死的抓住南擎的手。
南擎什么都没说,只是忽地含住了她的唇,在她的唇上辗转厮磨,舌尖慢慢的撬开了她的唇齿,循循深入,如饿狼一般吞噬着她的唇舌、她的呼吸、她的手脚、她的理智……她所有的一切。
她被吻得气息紊乱、意乱情迷。
就在她神魂颠倒、手脚发软的时候,他那不知道什么时候辗转到她的耳边、舔咬着她的耳垂的嘴忽地停住,低声开口:“周晚,相信我,我会回来的。”
说话的瞬间,他挣脱了她松软没有力气的手,猛地起身,往外走。
周晚在南擎话音入耳的时候回过神来,只是还是慢了一步,南擎已经挣脱了她的手离去,她朝着南擎追去,可是一旁的王阿基一把抓住了她。
王阿基的力气那么大,她拼命的挣扎,却怎么挣都挣不脱。
她跟王阿基说:“你放开我。”
她说:“我不知道豆蔻的墓地,他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