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只熊猫不容易(89)
阿窈点头,垂下颈子,敛眉含笑:‘喜欢。’
“那我再送你最后一样东西,权当个添头,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杨岑生怕阿窈说不喜欢,也不等她回答,就抢先说道:“这个添头虽说不是样样都好,但是结实耐用,而且能大大小小的忙都能帮得上,你带回家里头,总是不亏的。”
阿窈一时有些糊涂。
杨岑看着她,轻轻说道:“你看看,我这个添头,你喜不喜欢?”
这个主意还是谢长亭出的,但是最后一句话,却是杨岑自己想的。
他本来还在想,要慢慢来,可别一时间说出来,再像上次一样把阿窈吓着了,再落到一个半月一月都不愿意见他的份上,可怎么是好。
本来并不期待的回信,阿窈慢慢却开始给了。他在用心,阿窈的回信何尝不是在用心。就是总是笑话他这个,笑话她那个,杨岑信中提出来的问题总是能等到精心查询得出的答案。这让他的小心思又蠢蠢欲动起来。
杨岑屏气凝神等阿窈的回音,却看她半天没有反应。
本来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顿时已经尽数泄了,他正要讪笑着再开些别的玩笑,想来缓和一下气氛,却听见阿窈一声极为轻微的回答。
“好。”
“你说什么?”杨岑连声音都是在抖的。
或许是旁边哪一声蛐蛐叫,让他错认了阿窈的声音?或者旁人睡梦中一声呢喃?再或者,是他心里想了无数遍的声音,替沉默的阿窈,在他的幻听中,成全了自己一次。
“我说好。”阿窈笑眼弯弯,这回声音又大了一些,让杨岑足够听得清晰。
若是真的心动,又何必自欺欺人呢?若是她真的心动,又何必在让别人一次次试探,一次次等待?若是她真的心动,又如何要这般畏首畏尾,辗转难眠。
她现在的安逸,都是在一次次赌博中自己为自己拼搏出来的。她每一次逃生,每一次选择,都是在岌岌可危中赌上一把,赌到底这次命运会站在哪一边,是让她生,还是让她走向万劫不复。
很幸运的事,每一次赌,她都对了。她不愿意被卖到扬州的妓院,甘愿到了蜀地,变成林妈妈的养女。她看着江素素的投诚,思忖再三仍然选择相信了她。她看见自己亲手养大的这只熊猫,竟然能听懂人言,能够写出通顺的语句,便仅凭着自己的信任,把逃生的机会托付于他。
她冒险信了,于是她多了一条又一条生路。她有了生死相依的伙伴,有了一路上在困难时候也没有抛弃自己的知己。她得以回到京城,回到这个地方,再去看一眼生我养我的土地。
这么难的路她都走了出来,凭的不过是一个本心罢了。既然如此,不过就是情之一字,她便是在信一回杨岑又有何妨?
杨岑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书上说的,心花怒放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像他看过的四月的桃花,仿佛在一瞬间一起都开了。本来冰冻的河水,在一个瞬间波光粼粼。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明白这段感情。
一直到很多年后,他早已经子孙满堂。最小的女儿抬头问他:“当初娘答应嫁给你的时候,爹是什么样的?”
杨岑板起脸,表示娶了就娶了,但是心里想的却不是他与阿窈求亲的那一天。
甚至不是他们的婚礼,他们的洞房花烛夜,阿窈穿着凤冠霞帔,满身大红,做最美的新娘,坐在床边去等他。而是这样一个夜晚,在阿窈刚刚十五岁这一天。
星子在天空上闪烁,他和阿窈趁着黑夜,坐在这片黑漆漆的酒楼房顶,阿窈的头上顶着那个磨的十分丑陋的簪子,脸比羊脂玉还要白,白的生光。
他头晕目眩,呆了半天没有说话,掐了自己好几遍,才愿意相信,阿窈刚才说:“好。”
好,我愿意喜欢你,我愿意带你回家。
真好,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呢?
天刚刚蒙蒙亮,松子睡得正香,忽然被扑通一声响给惊醒了。
他连忙起身,要到里面去看的时候,门忽然就被推开了,然后自家大爷就衣冠整齐地出现在门口,只是脸上笑得十分灿烂。
松子琢磨了半天,到底没敢说出口,这大爷今天,怎么看怎么都有点——傻。
杨岑见松子一个劲儿地盯着他来看,怕被他看出了端倪,连忙收了笑,咳嗽一声,端出平时少有的威严相,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可惜他努力了半天,还是压不住自己总是想要上翘的嘴角。忍了一会儿,自己也感觉这要笑不笑的样子,实在有些让人奇怪,终于饶了自己,不再掩饰乐淘淘的心情。
“太太现在起了没?”
“大爷,这会儿才刚到五更,太太什么时候起过这么早?”
松子看着杨岑的眼神更不对了,便小心探问道:“大爷今儿头一遭这个时辰起床,是要出门还是要去练武?”
杨岑心里回答他:“我要去生病。”
没错,这正是他现在要做的,赶快生一场谁也治不好的大病,然后让娘找了贵人来,把媳妇儿娶回家才好!
他今日便是要去探问一下崔氏的口风,看看她还记不记得之前的那个贵人。
要是不记得的话,没关系,他会提醒阿娘重新想起来她的。
杨岑随口问道:“娘最近几天都在忙些什么?我好几次去都看不见她,总是说去了长公主那里。”
“太太最近正忙着帮着整治长公主府里的游园会,一连开了好几天了,端的是热闹,”松子不知想到了什么,朝杨岑一个劲地挤眉弄眼:“里头多的是各家的小姐,太太正忙着给公子挑上一个合意的,赶紧娶过门呢!”
杨岑一时间如同晴天霹雳。
说好的贵人呢?
第79章 病逝
“岑儿你来看看, 这里有一沓子画像,你能瞧得中哪些,跟娘说, 我再去打探打探。”
杨岑到了崔氏房里的时候, 果不其然,她正翻着厚厚一摞的花名册,挨个地精心挑选。
杨岑心神恍惚接过去,草草翻了一遍, 里面不仅附着各人的生辰籍贯, 家里祖上三代父母何名,官位如何。又有姑娘的性格品行, 都写在一旁。
大户人家的姑娘少有难看的,最少也是平平。从生下来时就不让风吹日晒,每天香露沐浴, 各种方子养着, 脸如莲萼,肌骨莹润好歹是能够上的。
因此只看画像,个个生得标致。
杨岑越加心烦, 把本子朝旁边一撂。崔氏忙拿起来,嗔怪他:“你轻点!要是给我弄坏了,可仔细你的皮!你当这东西容易来的?要不是托了长公主,哪家人能愿意你把自家姑娘都画成册子?”
又叮嘱杨岑:“这东西, 你只在我这里看看便罢, 出去时也不要拿,更不要说。便是你看中的, 倘或无缘,莫要坏了人家小姐名节。”
“谁稀罕成亲?”杨岑气不顺。
“又说傻话了!”崔氏沉下脸:“你都多大了, 再翻过年来都十九了!你看看从你崔家表哥,跟你一般大的年级,孩子都满地跑了?你还以为你是个毛头孩子?”
杨岑很想给自己争一争:“我才十六!”他还没过十七岁生日好不好!
崔氏被他的强词夺理气笑了,虚岁十七,转年便是十八,算作虚数正是十九,别人家的孩子都巴不得早些长,只有自个这个不成器的,一心往小了长。
“好了,这也是老太爷的意思,让我年底前就得把你的婚事张罗出来。”崔氏正色,不欲与他多说。
杨岑一看她的脸色,心里一沉,知道自己这样无端发脾气,试图把事情搅黄的行为,只会把崔氏越推越远,万一最后直接定了一个人,他真是哭先祖爷都没用。
于是便装作不情愿的样子说:“罢了罢了,要娶就娶,娘得看准了,可别像黄家那小子似的,娶了个母夜叉,现在连出门都得报备,丢死人了。”
崔氏这才恍然明白为什么儿子如此抗拒亲事,原来是被黄二郎的婚事吓着了,一时也放下心,忍不住微微笑:“瞎说什么呢!黄家新娘子脾性刚直,性格贞烈,正好能管束夫君,也是良配。”
杨岑嘀咕:“娘怎么转了一个性子,从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崔氏被他的话提了醒,自己也吃了一惊,发觉自从齐王上位之后,府里头是越来越显赫,可是自己倒比之前还要压着。但是想想老太爷的话,崔氏觉得一切还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