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只熊猫不容易(172)
“好了,这样的酒和澄波酒一个路子,早先吃着甜,越到后面越是醉得厉害,你要是咕咚醉倒了,我哪扛得动你。”
虽然他的心里很想去扛......
杨岑的手盖住了酒杯,见阿窈抬眼看他时,已经有了几分茫然之意,便一边握了她的手,一边去试她的额头。
声音都远在天边,阿窈把杨岑的话来回念叨了几回,才好似明白他说了什么。
两人出门,总不好让病弱的杨岑抱着个酩酊大醉的娘子回来,她放下酒盏,有些不舍。
“你要想喝,咱们就买几坛子回去,给你在家,好好喝......”
杨岑的声音越来越低,像一张甜蜜却坚实的网,让人挣扎不开,但阿窈本来就无意挣脱,便任由者那些风声雨声渐渐模糊在耳边,连着周遭的一切都消弭不见。
“......”话刚刚说到一半的杨岑看着已经睡得人事不知的阿窈,只能无奈摇头。
这下好了,天时地利,连人和都齐了,注定他们要在这里消磨一下午。
浮生难得半日闲,一路上惊心动魄的事情多了,乍闲下来倒有一些不适应,这样的日子虽好,只是能说话的人现在后面竹榻上睡着,清闲久成了无趣。
小童察言观色,与他说起了近日的一些好去处。
杨岑初时不过随便听听,等小童说过两三个地方,倒也认了真。
他年纪虽小,这周遭景胜却知道的清楚,哪一处山的庙更灵,哪一处的山上有奇景,甚而而有花红柳绿的去处,小童看着那娘子还歪在一边,便自己做主悄悄给杨岑说,结果才刚开了头,便让杨岑笑骂了回去:“谁让你说这些乌七八糟的,你只管捡一些小姑娘爱去的地方!”
小童轻轻在自己脸上拍一下,笑着道:“瞧小的这张嘴巴!要说这城里哪一处衣裳做的好,哪一处首饰打得精,小的知道的也都清楚,只是想必娘子都逛腻了,不如十五带着小娘子去赶街子。”
“赶街子?”
“七月有个七宝市,里面吃的玩的尽有,官人得闲了尽课带着小娘子逛逛,因着今年外面不太平,连苍山的观音市都没开成,只有这府城力,申国公爷带的兵一半都囤在这里,北边来的商家都集到这里来,倒比先前还要热闹些。”
不太平......
杨岑心里一动,想到之前齐泰说的西南边防,状似无意多问了几句:“这事儿我在家的时候也听说了,我看这云南府日子也颇过得去,到底是哪些人,要闹腾出这些事来?”
“我的爷,您看得是这府城里的日子,再远一点的羁縻州,土司多得很,山穷水恶的地儿,连京里头派得官也不伏管,造反也不是少见的事。今年的一个罗些土司才起了事,就让人包圆了饺子,给拉到东面菜市场砍了头,临死的时候说的话才叫好笑,说什么自己是起兵期勤王,竟是奉了原来那个皇帝的。。。。。。”
杨岑手里的茶盖一时没捏住,倒砸在杯身上,发出响亮的当啷一声,小童好似这才意识到自己兴起时都说了什么话,忙住了嘴,转而给杨岑收拾身上没溅到几滴的茶水。
“看小的,只顾自己说嘴,竟忘了给官人倒茶!”
杨岑早就放缓了神色,一手捧起茶盏,又接上之前的话题:“这可不是瞎说,原来那位原是篡了位上来的,后来。。。畏罪自裁,当今念他到底是皇家血脉,仍许他以亲王礼入了皇陵,这事儿早就过了好几年了,哪里又跑出来一个。。。。。。”
“官人慎言!这事提不得!”
小童悄悄把指头竖起,比了个禁言的手势,眉毛耷拉下来,多了苦相。
杨岑轻轻一笑,从腰间接下来一个八宝葫芦形的荷包,整个递过来。
“这点是辛苦钱,劳小哥跟我说说,这其中的事儿。”
宝蓝色的缎带牵着荷包荡荡悠悠地晃荡,刚坐下时,杨岑便是从这里面掏了两个银花生。
钱财就在手边,小童的眼里有了艳羡。
但他还在犹豫着。
杨岑又加了一句:“今天无论听见什么,出你口,入我耳,再没第三人知道。”
杨岑亲自把这荷包放在小童手里,他便再也没办法松开,斟酌了一会儿,才道:
“原也不是了不得的大事,不过是那土司发了疯说的罢了......”
第153章 治病
小童的声音压得低低的, 外间又有雨声,要不是杨岑竖起耳边细听,几乎不可闻。
“他说话的时候我正好跟着二哥一块出去看热闹, 他临死前絮絮叨叨, 一会儿说自己是个忠臣,要奉旨勤王,一会儿又骂京里的是个假皇帝,颠三倒四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快要死了, 吓破了胆子,结果本来还能再活两刻钟, 还没说完就让砍了......”
“他既知道这么清楚,有没有说......”废帝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杨岑凝神想了想,到底没有问出来, 连一个小童都知道, 想必齐师傅那边早就得了更多消息,这里不过是市井传言,问多了倒惹人怀疑。
“也罢, 多谢小哥了。”
见他没有多问,小童暗暗松了口气,利落地收了茶具,又是一幅天真烂漫的样子:“小的去给官人上点吃茶的玫瑰花饼。”
杨岑一瞥之下, 看见他躬着身出去后, 手碰了碰落在袖间的荷包,脸上控制不住地添了几分喜色。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 杨岑摇摇头,蘸着茶水慢慢画起了关系网。
京城, 扬州,西南,从南到北,相隔大约几千里,是什么势力能铺排开这么大的地方,甚而连天子脚下,国公府中都遍布人手。
或许应该反过来看,不是一个势力从无到有,而是从有到无......
“真的是......”
杨岑回头,阿窈正站在他身后,他一点都不惊讶。
“终于舍得睁开眼了?”
阿窈睡着的时候,眉毛平顺,呼吸绵长,刚才的时候,眉头却一直都在微皱着,眼睫像蝴蝶翅子一样轻颤,杨岑笃定她是装的。
大约是怕吓到了刚才的小童,一惊之下,别又成了闭了嘴的蚌壳。
“不知道,信息太少,按那位谨慎的个性,该不会有漏网之鱼......”
杨岑屈指敲敲桌子,有点头疼。
算了,他现在还是病人,不跟自己过不去。
他顺手擦了桌上的水迹:“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回家。”有了齐师傅,他还玩什么猜猜猜的游戏,直截了当问出来就是。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在家中等他们的不是齐泰,而是摸着胡子的白老头。
刚一见到杨岑,就对着他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药材尽数都备齐了,看世子的精神也养得不错,明日就可以开始了。”
杨岑触到他的眼光,脊背一寒。
他怎么觉得,自己...有点像只刚出栏够了斤数的猪,只等绑起来就可宰杀了。
齐泰相形之下就要严肃很多,他拱手问道:“请问白先生,中间可有什么风险?”
白先生又摸了摸他不剩几根的胡子:“风险大小全看世子,浸药的时候若能忍得过这小小一点疼痛,也就无碍了。”
齐泰放下一半心,转身交代:“我这边接了急命,不能推诿,要往南边走一趟,你不要任性,一切全听大夫的。”
杨岑想起白天听说的,冲口道:“可是...可是表弟的事?”
齐泰警告的目光让他陡然醒神,连忙转了话题。
“你表弟无碍,好了,我立时就要走,咱们回来再谈。”
这事一时半会儿问不清楚,杨岑知道军务如山,也不急在这会儿,还是收拾了心情先治病为要。
白老头虽说性情乖张,言语从不客气,但说出的大话总能兑现,杨岑见他在师傅面前放了准话,便知道活命的希望又大了一些。
只要能多活些时日,忍痛算什么,别说一点点,就是刀山火海,杨岑也无畏无惧。
阿窈眼见杨岑早已乐淘淘的,便没再说太多,给他整整衣服,看他要进药房了,忽然心慌,忙又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
“ 怎么了?”当着齐府一群人的面,杨岑不好像平日一样伸手揽她,只是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她的,悄悄笑道:“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
阿窈去够他的手,紧紧攥住的时候才多了一些安稳,就隔着这么一道门,能有多远呢,她笑话自己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