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只熊猫不容易(156)
他们眼下已经等了一天半,往前看,还是挤得水泄不通的河道,和高如城墙的水闸。
“这得什么时候才能放闸呀。”
杨岑晕船的反应特别大,眼下躺在铺上吐得天翻地覆,连水都喂不下去,阿窈只能给他喂了一颗走前带在身边的丸药,但是从眼下看,好像一点用都没有。
不只是他,还有几个侍卫,也是平时武功高强之人,眼下全败在晕船一关。
“这可说不好,开闸闭闸都有定时,连粮船都得等着。”
阿窈只能又回到舱里,平时两边的窗户正好框成一幅流动的运河堤岸美景,这儿看过去全是挤成一团的船帮,他们就像被压在船的最底层,连个气也透不上来。
好不容易又熬过了一日,连南边长大的阿窈自己,都感觉快要受不住了,才听到闸边有人指挥,大喊:“所有船退后五十步外,开闸听我指令,若有横冲直撞,抢先前行的,一概治罪!”
方才还平静的河面一下子喧嚷起来,大船有的还能看顾着别的小船,有的也不管,只是一味地往后退去,它一动时,便搅得水流急涌,险些带翻了停泊在一侧的小民船。
顿时惊叫声,坑骂声,哭声一片,原来游弋在大小船四周,撑着舢板兜售小食的,也狠命往外赶,不然一旦被卷进一锅粥一般的船队里,便有翻板丧命的危险。
“快救人!”
杨岑眼看着一个撑着舢板的人,刚转了一个弯,恰好旁边的船只调整方向,他躲避不及,右边的船又靠了上来,两面夹击下,行动不稳,连着舢板上的东西,就像下饺子一般,骨碌碌滚到河里,不见了踪影。
杨岑话音没落,就见那一颗圆圆的头又从水里露了出来,一手划水,一手还能拖着漂浮在河面上的柳枝篓子,游着游着就游远了。
这会儿船上动荡得愈发厉害,杨岑还没来得及看他游去了哪里,便止不住地又晕起来。
只听外头有个声音喊道:“开——”
粮船与进贡鲜果的船先过,等他们去后,各艘官船便争先恐后得沿着水槽而下,生怕一不小心便坠连不少失了水头。
这会儿就能看出民船的功夫来了,有想尽力挤在前面的,却稳不住船身,走得更慢了,有一心等待后面求着稳妥,才眨眼的功夫就过够了船只,要闭闸了。
独有他们坐着的这只,如同海上一叶,看着渺小,只能随水沉浮,却最容易因势利导,趁着水劲,轻巧往前一推,便已经冲过闸门。
待一切风平浪静,船家特将帮工招来一起,给他们割了两斤肘子,虽然没有酒,却也足够欢喜一顿了。
杨岑听着外头的欢呼声,歆羡不已,这一路都是难得的风景,偏偏他现在像个弱鸡似的,身子骨忒不争气,只能躺在床上发呆。
船家娘子也颇为自豪自家的功夫,进来送菜时的声音都亮堂了几分:“特来告知各位官人,咱们在津门闸耽误了好几日功夫 ,因此接下来要比先前还要赶,夜路也走得多了。不过也别害怕,这一段河道也热闹,两边都是城镇,再安全不过了。”
阿窈看着杨岑虚弱更甚以往,想要停船休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眼下走得太慢,离云南府还有一大半的路,可是跟齐泰约定的日子只差一个多月了。
那位神医听说可是不等人的,要是错过这个日子,杨岑哪有命再等一个有希望的时候呢?
月朗星稀,流光如银,在水面上徘徊,月上中天,堤上寂静。
此刻刚过上一个城镇不久,眼看着灯火喧嚷之地渐渐远去,密林在河两岸投下投下一片片黑影,只有船桨破开水面轻轻拨动的声音,“哗——啦,哗——啦有韵律地响着。
两层船舱里一片寂寂,好似都沉入了梦乡。
但如果仔细去听,就能发现,有几人的呼吸声一如白日,耳朵在机警地张着,时刻关注着关上的动静。
“扑通”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入水,溅起了水花,若是不注意去听,很容易与水波搅动的声音混在一起。
陈大立刻翻身起来,沉睡的人也被迅速地推醒。
他们各自摸到了手边的武器,笔杆一去,变成了一把刀,盛着酱菜的坛子底部细细摸上去竟还有一个夹层,里面藏着尖利的刀片。尤老打开了卷轴,卷轴里裹着的是一把双刃短剑。
咯吱,咯吱,是有人踩着楼梯上来的声音。
里面的一群人立刻绷紧了神经,蓄势待发。
尤老向随兰使了一个眼色,正想去叫阿窈,却见她已经慢慢坐了起来,也不出声,只是悄悄站起来,顺手扶了杨岑站起来。
很好,没有尖叫,也没有无措。
尤老赞赏地看了一眼阿窈,很是欣慰,自家的主人没有变成一堆坑侍从的货。
外头的人还在犹疑,来回走了两步,突然,好像不甚踢到了一个木棒,发出响亮的“咚”得一声。
“怎么了?”
众人不知来人是什么目的,且他气息沉重,不像是会武之人,因此便抓住这个机会,扬声探问。
“没事,打扰客人休息了,是老大让我们上来看看,巡视一圈,天晚了,总得小心一些。”
外头的声音带着歉意,没有丝毫慌张。
尤老还是不敢放松,一直到那人渐渐地远了,又咯吱咯吱踩着木楼梯下去了,一群人才轻松一些。
经过这么一闹,大家再躺回到床上,就没了睡意。
彼此不敢聊天,他们也谨慎,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一进一出,气息绵长。
荡悠悠的船,和单调轻缓的兰桨声,恰是最轻柔缠绵的调子,听得久了,也不由有了些睡意。
尤老到底年纪大了一些,他只觉得比先前又倦了许多,眼睛也有些睁不开。
到底是老了啊。
他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再过一个时辰才能交班,可不能这会儿睡了去。
他就半沉半明地撑着。
忽然,一道闪电在他脑中划开,他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低呼:“都起来!保护主子!”
“刚才的人,根本不是船上的!”
第138章 躲藏
但这一回与前半夜不同, 好几人本该在守夜,等到尤老摸上去,狠命踹两脚, 仍旧睡得踏实。只有先前一直在晕船的几个人勉力撑起来, 摇摇晃晃的,没有一分战斗力。
尤老一踏在地上,心知不好,不知他着了哪条道上的圈, 过惯了大风大浪的人, 竟然在小阴沟里面翻了船。
阿窈早在他喊出那一声的时候,就已经翻身起来了, 杨岑头疼欲裂,却也知道眼下事情危急,他掀了几回被子, 都站不稳, 阿窈只能扶着他半坐在床上。
平时咋咋呼呼的随兰就躺在她旁边,睡得安详,阿窈拽了她半天, 都不吭声。
仔细听外头,仍旧是寂静无声,连船桨拨水的声音都不见了。
不知是船家串通了劫匪,来害他们, 还是劫匪早已经绑了船家, 要来把他们一锅端。
尤老一咬牙,问阿窈:“少奶奶可会游水?”
运河边的儿女, 鲜少有不会水的,阿窈点头。
尤老眼睛亮了亮, 这可真是个意外之喜。
他跟旁边的陈大说:“咱们不能做个一箩筐的兔子,就等着别人来抓,你护着大爷奶奶从暗道里走,潜到船舱下面,看准时期,不要离开。”
陈大留恋地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随兰,从窗户处翻了出去。
尤老又转过来道:“其他的人,一人背一个,能带几个带几个。”
他顿了顿,才说道:“若是碰到了紧急时候,先顾自己,再管别人!”
“尤老,那你......”
“我就站在这儿,等着他们!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捣鬼!”
阿窈看着他愤怒地抖着胡子,忽然很想哭,但她知道,眼下并不是哭的时候,甚至一个犹豫都能断送大家的命。
过了一会儿,只听吱呀一声,阿窈一看,才发现半空中,凭空出现了一个门,陈大正对着他们招手示意。
杨岑又陷入了昏迷,阿窈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背着他就走。
这个通往船底的暗道竟然不是在脚下,而是在头顶,在船壁上,陈大将阿窈托上狭小的洞口,只能容得下一个头,连肩膀都要先过一个,才能过另外一边,爬过一个狭窄的直甬道,往下一看,便是直抖着通往下面的扶手梯,探头望过去,能看到一个圆圆的黑洞,就开在船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