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只熊猫不容易(123)
杨岑理所当然点点头:“阿窈自然是好。”
齐泰笑了笑,这回竟也未说他什么。
杨岑前些日子练新得的枪法入了迷,正有许多的疑惑,齐泰却不予他解答,只是避过这个话头,与他说了些海边风景。
杨岑实在追问不了,他才道:“你眼下好好养伤便罢了,管他什么枪法剑法?”
杨岑只得闭口,到了天渐晚,齐泰才起身要回去。
杨岑下不得地,没法送他,只能在床上拱拱手,颇有些依依不舍。
齐泰走了两步,终是回头对他说:“你生在富贵之家,从小娇生惯养,父母甚爱,如今又有贤妻,持家有道,也是难得福全之人了。倒是福气不能给予一人,必不能事事求全。”
杨岑有些疑惑,只是看他,齐泰却再也没说什么,抬脚走了。
只剩杨岑一头雾水,想了想,便丢开了。
阿窈近日一颗心都扑在厨房这里。浑水养鱼,养了些时日,终于养出了动静。
厨下有几个刻薄好事的人,如今已经全然松下来,悄悄聚在一起的时候都欢喜:“这新奶奶,看着娇滴滴的模样,却原来一肚子草料,我上次算的数错了一位她也看不出。”
旁边有人看不过去,劝道:“管他哪个主子,只消好好当差,又能怎的?”
婆子只道:“又不干你事,管我做甚?”
她一步三扭往抱厦处走,只等里面丫鬟唤了一声,便跪下禀道:“回奶奶,明天大老爷要办宴,这是采买单子。”
她只听得窸窸窣窣翻纸页的声音,有些不屑:也不知上面的字儿能不能认得全。
谁知等了半天,却没像往常一般,等到一个准字。
他半抬头往上觑了一觑儿,只见新奶奶粉嘟嘟一张桃花脸,还稚嫩地很,虽是乡下来的,却生得一张好容貌。
再停了一会儿,仍旧不见声音,婆子大着胆子催了一句:“奶奶若仔细看了,没甚差错,便批了对牌罢。”
却听阿窈翻了一会儿,慢悠悠吐出来几个字:“你就是管着外院厨房采买的立新家的?”
婆子摸不透她想做什么,只能回道:“是。”
阿窈这时候才问:“你这单子上的东西怎么贵上这么多,我记得去年的时候燕窝才八钱,海参也不过一两半,怎么你这账上足足贵了五六钱?”
立新家的没想到她竟还去外面查了查,顿了一下,才回道:
“奶奶不知道,燕窝海参都是金贵东西,越是金贵越要看品相。凡是宴请外客的,这样的碗盘菜都是摆设,看得是门面,因此品相越好,才越显得家里气派。”
她见阿窈并不言语,更有了自信,又道:“奶奶第一次办这事,怪不得不知道,咱家的燕窝海参鱼翅都是专门找人进上的,比别人要新鲜,因此也要贵上几成。”
阿窈点头道:“你既是这么说,我便也可看看,开开眼界,这么金贵的东西到底好在哪儿。”
立新家的虽觉出今天有些不同,却也自持阿窈找不着什么,果真,现从外院厨房里拿来的恰是上好的血燕窝。
立新家的得意道:“奶奶不知,这血燕窝又稀罕上一层,最是滋阴补气的,上回请谢侯爷时,连他都夸咱家里的衬鸡丝鸽子蛋的燕窝汤好。”
“谢侯爷来时,自然要夸好的,那咱们府里的周先生,”阿窈瞥见这婆子额上陡出的汗,慢慢道:李先生,颜先生,未必夸好吧?”
她每说一个字,婆子冷汗便出一层,还想要说话,外头进来两个小厮,正是杨岑身边的松子,栗子,躬身道:
“奶奶,我们兄弟俩昨天跟着立新出去,正看见他卖了一等的燕窝,又换了些差的,带回来了。我们兄弟截了买燕窝的人,把东西换了回来,就在这里。”
婆子虽是满心慌乱,看着这乱纸包并无印记,便叫道:“奶奶不过是瞧着我不顺眼罢了,天下燕窝那么多,又没当面戳破,怎么知道燕窝是姓李还是姓张?”
她这话说的理直气壮,把本是要拿她做筏子立威的阿窈也没甚话,气笑了。
只道:“把他家里的东西都拿上来......”
婆子大骇,万想不到新进门的阿窈竟也敢直接搜人家里。
旁人见着抬上来的东西,也是大骇。
谁能料到,这婆子胆子竟这么大!
第107章 处置
"松子, 你便与他们说说,你们从立新家里寻到了什么?”
阿窈平日里都是笑着的,杏眼一弯, 格外喜庆, 今天却漫不经心地,平白多了些威严,看得松子回话也不觉比平时更小心一些。
“回奶奶,我们俩从他们家找出来的燕窝, 是一等的, 颜色品相都完整,才泡一刻钟就能发了。”
“昨日送回去给周先生的燕窝我们也截了一盏, 显是胶泡过的,里面杂毛也多,与立新那厮换回来的一般无二, 可见就是有人做了调换。”
立新家的脸色惨白, 却也知道若是认了就是大罪,仍旧汗湿着头发哑着嗓子叫道:“只奶奶能吃些金贵东西,我们家便不成?都是辛辛苦攒下来的......”
她还没说完, 就听见厅门口一个小丫鬟道:“奶奶我见过,每次给到几个清客相公手里的燕窝汤都是周嫂子亲手挑,亲手炖的,旁人碰都没碰!”
人证物证俱在, 便是婆子死活赖着, 也能定罪了。
何况,他家里的东西不只这一个, 御田的胭脂米,鸭血糯米, 碧糯米,到南面庄子送来的鸡鸭,总是拿了个全。
这也罢了,床底下的箱子里还藏着别的物件,点翠蝴蝶钗,蓝白绞丝镯子,月宫桂花漏雕的羊脂玉佩。
杨岑从一片灰土里拿出来一把扇子:“她哪里来这么多的东西?”
“承认了拿厨房里的东西回家,但死也不认偷了这些东西,说是她男人在门房当差,总有人托他通传消息,硬塞的。”
“谁能拿这些东西送门房做人情?便是拿上门做见面礼也是够了!”
杨岑虽然平时不在意,到底从小看到大,指着这把扇子给她看。
“你瞧,这把扇子,是水磨的湘妃竹做扇子股的,很是稀罕,要是让黄老爷子那帮子人见了,肯定肯藏起来天天在家摸着看,怎么舍得送人?”
阿窈接过去看时,只见这把湘妃竹的扇子打磨地玉一般光滑温润,素纸为面,背面写着一幅字,正面绘着山水图,只见远处层峦叠嶂,丛林丰茂,山岚间云气缭绕,清泉飞瀑,又有草庐柴扉点缀其中,近处水面平静,一叶小舟浮于其上,路上若干行人来来往往,形态各异,栩栩如生,那路便于湖光山色中直向城郭,虽然只占了小小的角落,但热闹大街、富家庭院各色人事尽都描绘出来,仿佛一城一山一水尽在画中,毫不逼仄做作。
阿窈点头:“这画确实不错,只可惜连个提拔都没有。”
“并不是画——这画倒是好,”横竖好不好他也看不出来,好容易在阿窈面前卖弄一回,杨岑满脸得意:“你看这上面的斑,像不像几个人围在一处打坐弹琴?这便了不得了,几百个里头也没这一把呢!”
阿窈仔细一看,果然。
她纳罕地看着杨岑道:“你不是从小连书都不愿意读吗?怎么这些事情知道的清楚?”
不是特别喜欢收藏这些物件的人,谁能知道的这样清楚?
杨岑有些不自然:“老爷子活着的时候,有一阵子最喜欢这些东西,我让他立逼着四处去寻,吃了好些亏。”
“后来呢?”
后来能怎样,杨岑虽不大能动,却还是觉得屁股火辣辣的,只是这么没尊严的事,打死也不能说!
杨岑便含糊混过去:“后来,爹也喜欢上了,老爷子见爹找的好,便不要我去了——多少年前的事,说他做什么?那婆子哪去了?”
阿窈道:“我让你把一家子都调到京里庄子上做活去了。”
“你怎地不送官?”杨岑侧头笑,不见生气,倒有些骄傲的意味。
这话不只杨岑问,崔氏也问:“你这孩子,还是心软了些,怎的不绑了一家子送去见官,倒还留在咱家里。你可知,虎狼心最毒,你替她性命着想,她只当遇见个害了自个的东郭先生!”
崔氏也是气得狠——
她原也知道,凡是管着各项事务的,手上总要过些油水,水至清则无鱼,总不好一毫一厘也不让人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