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怎么样。”
宋里正也端着饭碗、拄着拐棍急急问道:“收了?应了?”
“走走走,快告诉大伙进城了。”
“都搁前面排号打粥呐。”
“什么时候了还喝粥呢,阿爷!一会儿那官爷再倒班,快,边归置东西边和你讲。”
城门前,官爷望着这一大帮人愣住了。
宋福生,字子帧,你家人口是不是忒多点了?
宋福生振振有词,这是他九族啊。
犯罪诛九族,可见九族的亲人们得多亲。你不能有福不能共享,有难让他们同当吧。
指着宋里正:“这是我阿爷。”
指大伯:“那是我大伯。”
大伯憨笑:“俺们长得也像,官爷应该有这眼力,能看出来是不?他是俺亲侄子。”
宋福生指着所有姓宋的给解释:“这些全是我父族的。”
王婆子壮胆子主动介绍自家:“我们是他母族的,我是她二姨。”
郭老太太:“我是他大姨。”
高屠户:“我是他三姨夫,他三姨没了。”
马老太连连点头:“我是他亲娘,这都是我姐姐妹妹,实在亲属。”
宋福生说,你看看,这是母族。
又指着牛掌柜四壮他们说:“这些是妻族。”
官爷此时就想吐槽一句:你家逃荒逃的挺全啊,逃荒前,当时家里在搞九族聚会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三更(为月票700张+)
装黑牌、白牌、红牌,都是用筐装,只是牌子的数量或多或少而已。
其中红牌还分有枣红、玫红、正红色的区别。
筐里装的是全是枣红色的牌,也就是秀才王哲发拿到的那种。
玫红,宋福生没见着。
但是当匣子拿出来,宋福生见到了很多大红色的牌子。
刚在心里吐槽宋家人忒多的那位官爷,姓徐,徐主事边吸溜热茶边说道:“按牌定户。”
提醒完,才抬眼皮看向宋福生。
宋福生只愣了几秒,就反应极快地连忙在匣子里数出十四个红牌,数完递给马老太后,和这位官爷对视,眼里满是郑重的感谢。
他双手抱拳,长揖到底。
俩人心照不宣。
宋福生明白,明白人家心里明白着呢。人家那话里的意思多明显,少整事,什么九族,鬼扯。
所以才格外谢谢嘛。
这位官爷要是想难为他,一句话就能难为住他们。
比如,既然你说是九族,那你们就用一个牌定户口吧,一口锅吃饭,一家人嘛。
可人家没有,人还提醒他,按牌定户,匣子又推过来,让他自己拿牌子,有多少家就拿多少个。
不得不说,遇到贵人了,连续遇到贵人。
放行。
一台又一台手推车经过城门,大家伙激动的浑身颤抖,一个个面上恍惚极了,飘飘忽忽。
官爷身边的文书,望着这二百多人进去了,小声道:
“我说徐兄,你不如开头就给玫红色或者枣红牌了。
眼下你给的大红色,可是去的奉天城。
天子脚下,寸土寸金。附近的几个村落本就富饶,人口多,哪个村能一下子容得了十几户外来人口?这加在一起就是几百人,更何况之前就已经有安排过去的了。
除非,给这伙人打散,每个村落,安置两三家,给他们分开。”
文书不提这话,徐主事还真没考虑到这一茬。
文书这么一说,徐主事立马招手叫来人,让手下进去和领队的头说:切记给这伙人安排到一个村落,哪怕不是最富的村子,也务必要安排到一起。
送佛送到西嘛,让人感谢就感谢彻底。
文书:“……”他提醒的不是这个意思。
徐主事心想:
你懂个屁,在这边城呆傻了吧你。
不提别人,只陆小将军跟前的顺子随随便便的一句话,他都得伺候好了,得罪不起。
更何况,没听那位宋子帧说嘛,人家和将军前几日见过面,重点是:还和将军说得上话。
陆小将军是谁?当谁都能和他说的上话?祖父鄂国公,老子是大将军王,祖母更是从头至尾支持燕王的长公主,可以说,除了燕王车架,陆家车架但凡露面,奉天城内,所有车架必须让行。
所以啊,贵人虽没说要给二百多人也安排好,但贵人是谁?人家用啰嗦吗?只几个字提点都是给他老徐脸啦。别说有村落,就是没有村落再造一个也要安排的妥妥当当。
再一个……唉,羡慕极了。
别看那位宋子帧眼下造的惨,或许下次再见面,他们就不一定谁给谁长揖到底了,运势这东西,谁能说得清。
宋福生他们这伙人,根本不晓得前脚过了城门,后脚那位官爷就脑补了一出至少十集往上的连续剧。
穿着破棉袄的王哲发,惊愕地露出一口大黄牙,他站在枣红色队伍里,“子帧兄?我,我,你?”
第一百二十五章 四更(为林钰林打赏+2)
“干什么呐干什么呐,回队站好了,等人齐就走!”
管枣红队的领头,皱着眉,直冲王哲发他们大声嚷嚷。
王哲发脚才伸出去,又缩了回来,脸上满是急不可耐的表情。
着急想和宋福生说话,着急想问问宋福生,你是不是站错队了?你要是没站错,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倒是宋福生他们这个队伍,管的松。
将红牌如数上交给领队,领队确认一番后,抬眼仔细看了看这伙徐主事特意嘱咐的人,认个差不多就将大红牌还给宋福生,让收好了。
随后,领队特意大声嘱咐大伙说:
“今个,城楼这,大概齐就是咱们这些人了。”心想:谁能想到头午拿红牌的才五家人,下午一下子就多了十五家。
没错,十五家,之前徐主事给了宋福生一个红牌,宋福生后来又去匣子里捡了十四个,加一起十五个。
十五家好啊,他和老娘兄弟早就分家了,以后又要带着牛掌柜、四壮、米寿一起生活,还是和老娘家分开,单立户比较好。
领头继续喊话道:
“虽然城楼这就咱们这些人了,但是咱们也得等,在等坐船来的那部分人到了,那面给信儿,咱们就出发,都是一道的嘛。
记住了,咱们队伍在最右边,别溜达一圈转身回来就忘了,再站错队。
大伙可以坐下歇歇脚,喝点水,这棚子里有开水,直接打来喝就行。
前方一里地外,也有卖炊饼的,你们可以买来垫吧垫吧,不过去买的时候需和身边人打声招呼,别队伍出发落下谁。
切记,凡是往远走的啊,要么告诉身边人,让身边人提醒我,要么过来和我亲自打招呼。”
你看看,大红色和枣红色,这领头的态度都不一样。
那面真是官爷的派头,嗷嗷呵斥,这面的明明也是官爷,但语气像导游。
宋福生将东西放好后,坐在路边,拧开水囊,一边喝水一边看王哲发对他不停使眼色。
啧,就这么着急想和他说说话吗?瞧你急那样。
宋福生站起身,把水囊随手递给四壮,用手又掸掸身上的灰,这才迈着四方步走了过去。
“子帧兄,你给银了?百两?不,你那个队伍,得五百两!”
“给什么银,哲发兄,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这里守城的官爷,各个清正廉明。”
宋福生说的一脸正气。
王哲发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那你这是?不能够啊,我是秀才,你才是童生啊。”
“唉,哲发兄,我就说官爷会惜才,你竟不信。还不是官爷惜才嘛。”
远处,钱佩英和宋茯苓小声说:“你爹又开始吹牛了。”
“娘,离这么远,你能听见他们说什么?”
“听不见,我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
最了解宋福生的人,果然是钱佩英。
宋福生说他和官爷一见如故,越聊越投机,说徐主事夸他不弛于空想、不骛于虚声,观之想法就能洞察出他是个脚踏实地之人,应多多进益,继续科举。
吹牛到这,宋福生也学王哲发掩面。
边掩面,边气人道:“所以说,哲发兄,莫愁前路无知己啊。能得守城官爷赏识,也实乃我气运所至。我明明只才童生,却比哲发兄秀才公所去之地更好,惭愧,惭愧。”
王哲发这回真的翻了个大白眼,连读书人的体面也不顾,快被宋福生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