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也再不一样了。
她没有资格邀请宋家母女来家做客。
从此,她只有被宋家母女邀请的份儿。
可是,想必,估计想不起来邀请她吧。宋家女成为王妃,就是这次归来,宋家定会门庭若市。
“娘,到了?”
“快了。”
宋茯苓掀开车帘指着外面笑,“娘,你还记得吗?那一片是坟圈子,埋着好些村里的故去的人。那次做地雷,我爹和富贵叔他们不小心给人家坟包炸开了,又烧纸又絮絮叨叨不是故意的,我爹又给人家埋回去了。”
后来,那家人发现了,那土堆是新的,当谁看不出来,能乐意吗?带着铁锹找到任家村去了。
甭管你是谁,你是什么身份也不能炸人家祖坟,那伙人可生气了。更何况她爹,那时候什么身份也不是,还不在家,家里壮劳力全走了。
然后任家村人集体咬死了说不知道,还耍赖说:
“俺们村人是给你们其他村看守坟地的啊?咋能知晓是谁干的。怎的,骨头已经不在啦?在,在不就得了,不是没少胳膊腿吗?”
想起这些,更是觉得前方的任家村亲切。
虽然曾发生过许多不愉快的事情,但是关于任家村,愉快的记忆更多。
有些像什么呢。
在村里居住时,村里谁家少只鸡,谁家鸭吃他家菜了,谁家打井水不讲究,弄得四处是水结冰了,愣是能因为这些琐事出来骂街。一点点事,就能骂的像结仇似的,恨不得在骂人时就发誓,以后咱别再走动。
可是到了外面遇见沾“任家村”仨字的。
你是哪的人?任家村的,哎呦我的天呐,我也是。大兄弟,我是你村住河边任老四舅家的小子,咱这可不就是亲人见面。
你是啥呀?你这明明只算和任家村沾亲带故。
那不管。没饭吃的,会很好意思说,“咱这关系,你给我整口热乎的,恩那,没吃呐。”
像宋家这种搬出村的,更是应了那句话“远了亲,近了臭。”比上面举例外地遇见的还亲。
村里家家提起,都说想念宋家人。
想念俺们村走出去的出息人。
以上,就宋茯苓以前根本无法理解。
如果她不是来了这里,她还在现代、在城里,她那一代人恐怕也永远无法理解就这种算是什么感情。父母那一代有住过村里经历的还好一些。
“什么声,”马老太问道。
富贵穿的像座山雕似的,回话:“鼓声。任家村知晓咱们回来,已经锣鼓喧天了。”
……
任家村现场。
曾经,闹雨灾时,自己搭凑的破帐篷,在这个大雪天又搭了起来。
曾经,像吃大锅饭一样,家家抱出锅凑在一起干活,这回再次家家抱出锅,抱出柴。
曾经,在这村头,大伙数次燃起大小无数的火堆烤火,等待宋福生给他们解决征兵难题,等待发下干活挣的银钱,这次在漫天大雪中再次燃起。
雪降落的快,却压不住旺盛的火苗。
曾坐在宋九族家的破院子里生吃狼心,后又重新抢过里正,恢复开朗,还能折腾的下场科举的任族长,眼下已经彻底糊涂了。
他子孙,后事已经为他准备了多少回,装老衣也穿戴过几次,就在大家觉得他一定挺不过某天时,任族长又一次次挺了过来。
他眼下不认识人啦,不记得以前有个孙儿被狼咬死,不记得自己当过里正,不记得对岸来了一伙宋姓异地人。
就知晓村里有个进士碑。
“谁呀?”
任族长小孙儿告诉,“祖父,进士他家人回来啦,团长回来啦。”
“啊,进士是干啥的?不认识进士。”
任公信跑过来,嘱咐任族长的小孙儿,快给你爷领回去,人客多多的,天这么冷,他出来凑什么热闹。别等会儿这头正热闹着,他嘎一下抽过去又要不行了,那多扫兴。
这里不得不提一句,任族长几次要不行,到头来,他最借力的是任公信。
甭管是要出殡那一套,还是病中想寻好郎中,任公信真给张罗了。
就前一阵,都十一月份了,任族长那次严重,非要吃西瓜,他儿女没给整回来,任公信愣是四处托人,急火火地对人说,不行,必须得让他吃到嘴,不能让带着遗憾走。
到底托人打听,赶着车,买下别村人家地窖里攒的西瓜。
所以在任族长糊涂的啥都忘了时,他眼下最听任公信的话,给他买西瓜买吃的啊,这孩子孝顺。
这不嘛,任公信撵他回家躺着,他听话的就走了。
而任公信目前又是里正了。
没办法。
村里二棚子这些年轻人在镖局干活,走哪里谁都认识,回村说话也有分量,可是人家不稀得回村做里正。
搞得村里就剩下任公信这个稍微有点儿能力的官迷。
就这回宋家人回来,任公信早早给大儿送信,让回来和宋家人亲香亲香,任子笙也携妻儿正从京城往回赶路呢。
估么宋福生带着米寿他们归来,还有陆家人那面到达奉天,他也差不多是那时候到。
然后,除任公信重新做里正外,任三叔接过接力棒,做族长。
头车进村,鞭炮开始炸响。
九嫂子一帮妇女激动的摆手叫道:“马队长,老妹子!”
马老太下车被妇女们团团围住,被拽着手。
而马老太必须要喊着说话,要不然这鞭炮和锣鼓声太响,“哎呀,两整年没见啦。”
又指着远处几口大锅说道:“你们整这景干啥,咋杀这么多猪和鸡鸭。”
九嫂子说:“村里没啥好吃的,寻思给你做猪肉炖豆角丝,特意夏天那阵晾晒了不少豆角丝。”
马老太说,“炖么呀,早吃够了,听我的,没炖的快别炖了。大伙喂一年鸡不容易。我就爱吃榆树皮汤,滑溜。整点儿白脸高粱米饭,杂面豆子。可劲儿造,我就想咱屯里做的那一口。”
第八百八十一章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皇宫出来的曾嬷嬷和景嬷嬷,哪见过这阵仗,听着任公信一顿大呼小叫的,她俩今儿有些发傻,带着丫鬟们感觉插不上手,嘴都插不上。
任公信指挥村里小子们,引领车队过河。
领到宋家门口,帮忙拴好牲口卸完车后,再回来推骡子马的嚼用,给宋家送去。
夏秋那阵,任家村给自家备牲口干草苞米杆等那些嚼用,任公信就敲锣说过:
“宋家大郎要成亲,那是咱村进士的亲侄子。今年,宋家备不住能回来,各户多准备一些牲口嚼用,宋家的马多。”
一户凑一些,人多力量大,就多费事些,一百多户就能凑出宋家的。
任公信冲村里小子喊完话,又开始喊各户当家的汉子们,给凑一堆嘱咐说:“我算了算,跟来的衙役不少,连丫鬟也不少。你们这几家房屋属于咱村里比较体面的,又住的离河边近。就让黄龙来的衙役或是丫鬟们住在你们几家。以免宋家住不下。快回去张罗张罗,空出几间屋,水瓢脸盆被褥,都给人家备好。”
“好,里正,你放心。我这就让家里婆娘拾掇的利利索索。”
这几位当家汉子,回着话就走了。
任公信一面指挥着村里半大孩子,“听里正爷的话,拿着灯站在桥边给照亮,铁蛋听见没有?你大,你带着点儿,让弟弟妹妹们在桥上和桥对面站一排。”
一面开始组织现场。
任公信抬头瞅瞅天,借着火把光亮能看到雪片已经打斜向下落了,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这回,他喊的是村里岁数大的,可不能拽着宋家人坐在外面聊了,有火堆也不行。
宋家人折腾一路才到家,冷不冷都不好意思说,别给人家冻着。尤其宋家有位岁数极大的,真又累又冷折腾出病来,回头咱可担待不起。
任公信让村里这些岁数大的长辈,将宋家人都搀着领着到家里去坐。
临时改变计划,不能在外面吃大锅饭了,还是端到附近这几家炕头去吃吧。
以免坐在外面吃,热闹虽热闹,但一会儿就得半碗雪。
让人家是吃肉还是吃雪啊。
宋阿爷、宋大伯、高屠户他们去了任七叔家炕上坐。
宋阿爷就是任公信心里那位担待不起的,给这位老爷子冻坏了,完啦,宋家儿郎们就得和他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