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拜后神尊想拜天地+番外(110)
施逍那时问他:“你是想要赢比赛,还是想要赢什么?”
叶危觉得他意有所指,但又不知其意。
后来,叶危又接到一次极危任务,临走前,施逍忽然问他,这一次问的直白了:
“你为何争夺帝位?”
叶危:“帝位耶,哪一家仙门不在争?”
施逍收起棋盒:“我问的不是叶家为何要争,我问的是你。”
叶危一怔,怔了半晌,道:“没有为什么。”
他想起自己的娘。
出身低微,没有仙骨,为了不让孩子受她的影响变成一个庸人,她向天道石发愿,愿她生出的孩子天资奇佳,天纵英才。
叶危出生后,果然远超同龄之辈,宛如神童,然而五岁那年,娘为这个愿望付出了代价,身死离世,永远离开了他。
为何要争?
叶危仔细想了想,或许是五岁那年,父亲跪在母亲的灵柩前,疲惫的脸上有些许泪痕,父亲转头拍了拍他的头跟他说:
“叶危,你要争气。”
极危之地很危险,任务很难办,每时每刻都可能丧命。
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况帝王。
无论何时何地,通往王座的道路都是血风腥雨。作为万骨堆上的那个人,从一开始就要有觉悟。
这次去极危之地,大概又是九死一生,叶危岔开话题,状作轻松道:“虽然现在连竞帝位还很远,但各家都在作准备了,施家也有争帝的人选吧?”
施逍:“那我就不知道了哦。”
“你是他们家的修士,你没必要告诉我。”叶危躺在草地上,望西天晚霞漫天:
“你觉得无聊吗?
“好不容易飞升来了仙界,却发现所谓的仙界,其实就是天上的人间,和人间一模一样,争帝,争官,赚大钱,勾心斗角。没差别。我听说,以前有人间飞升上来的,看到这般仙界,失望至极,直接跳天庭了。”
三重天最西边,有一处高楼,高高翘起的檐角如月,上边挂着一轮如月的镰刀。
一刀下去,从背部刺透胸膛,剜去千百年道行,从天庭一跃而下,回到人间,重新做一名普通人,是为跳天庭。
“不无聊。”
施逍偏过头,望向最西边的最高楼,万丈霞光里,那一轮银亮的镰刀倒映着橙黄紫红,一片斑斓。
“我对仙界并没有什么期待。这世间有许多束缚,人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挣脱这种束缚罢了。人饿,要吃,怕冷,要穿,这是肉'体凡胎的束缚,而衣食住行,样样要花钱,所以人要争钱。但只有钱却也不行,人情社会还有束缚,富商让人看不起,会被官压,所以又要争权,权力争夺到最高,便是帝王,帝王制定天下规则,可还是跳不出生老病死,在人间死后,便要洗去一切记忆,重新投胎到天界,成为另一个人,重新开始。所以帝王求长生。然而长生难求,故而便止步于此了。
“可我修道,修至飞升,便跳脱出了第一重生老病死,我可以带着我在人间的一切,直接飞到此处,此处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跳出来了,这便是我多年修道的成果,怎么能说是无聊?”
晚霞沉天,叶危哈哈大笑:“不愧是你,自有一套神奇的理论。我走啦,三天后就要启程了。不用送我。”
“嗯。”
叶危转身离开,走了几步远,忽听施逍道:
“我大概要有道侣了。”
平地一声雷!炸的叶危立刻折身返回:“来来来,老实交代,是哪个小师妹?”
施逍轻轻摇了摇头,说:“人间的人。”
“你什么时候下凡去了?你们木灵院最近有下凡的任务吗?人间的话……嗯,那你得等等,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过几个月,她……阳寿尽了,灵魂自然会升上来当仙民,你到时再去找呗。”
施逍笑着摇头:“我等不急了。”
三天后,施逍果然没来送他。
因为第二天的傍晚,施逍就跳天庭了!
叶危听到风声后,快马奔至西天最高楼,只看到残阳黄昏,晚霞依旧,一抹人影独自立高楼,单手抬起如月的镰刀……
“施——逍——!”
刺啦——
刀从后背刺下。施逍挥尽数百年的道行,往前一栽,从高楼直坠而下——
重新堕入凡世人间。
当时人都说,施逍修有情道,真是旷世奇恋痴情种。
叶危勒马而立,默然无言。
那一次极危任务,不知为何,格外艰难,还有两个水灵根的人在队伍里反水,陷叶危于死地。
水克火。
幸而,那两位水灵根修的是冰系法术,从五行上来讲,虽然水克火,但从法术的形式而言,火克冰。那两人并没有讨到太多好处,叶危有惊无险,平安归来。
偶有闲暇,他再去书阁后院下棋,再没有人赢他,棋王的称号又回来了。
有时,无人来挑战他,叶危便拈着一粒白子,风吹过,对面黑子无人下。
再往后,他当上了仙界天王,有时道渊阁同届学子聚会,他们也都开玩笑地说,施逍为情而痴抛弃道友,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话虽是这么说的,但施逍能找到真爱,他们也从心底祝福他。
只是叶危觉得有些奇怪,当年那段时日,木灵院似乎并没有下凡的任务,施逍是怎么在那时候认识人间的姑娘?
人间人海茫茫,无处可寻,这一点奇怪,也湮没在了茫茫时间中,没有答案。
直到前世的仙历五二一年。
已入冬。那时叶危率鬼兵打到了三重天,然后从三重天的仙山雪峰,准备进攻二重天。
雪山上风雪满天,叶危坐在一处观雪亭中,刚和星哲下完棋。
当然,星哲输了,抿抿嘴,闷闷地离开小亭子。
叶危笑一笑,他挥退随从,一个人坐在观雪亭中,慢慢地摆着黑白子。
他想到曾在道渊阁跟施逍立过一个誓,忘记那是他第几百次输,少年叶危忿忿道:
“你等着,我总有一天要赢你一次!”
他说这句话,除了要赢,还有另一层用意。
那时他隐隐感觉到施逍的有情道,道有玄机,有情,却又无法在心中留情,属于有中生无,这样一直修下去,恐怕会……
连他的师尊都说:
“那孩子,慧根太深,恐怕这世间,留不住他。”
若要修到化神,就不能在世间留有任何因果,所以叶危向施逍立誓,誓必要赢他一次。
这样因果还不算成,然而那时施逍,微微一笑,朝他一点头,随口应了一声:
“好。”
誓约已立,小小的因果,立在黑白棋子中。
雪如絮雨纷飞,穿亭而过,落在玉子棋上,化成点点晶莹水珠。
叶危捧着收好的棋盒,起身欲离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熟悉的声音:
“又赢到手软了?”
叶危难以置信地慢慢转过头,看见了施逍。
重回人间的施逍,又一次修道,并且又一次,飞升了!
他一身雪山天湖的浅水绿纱,立在雪中,雪如人,人如雪,亦如当年。
施逍一步步走来,轻的没有声音。他捻起最后一枚、叶危尚未收起的黑子,雪白的指尖,仿佛会融化。
“来一局?”
嗒、嗒、嗒。
落棋无悔。黑子白子在棋盘上越占越多。
“这么多年,你一共输给我几局?”
施逍气定神闲地落子,轻松地不假思索,一边开口闲聊。
“四百九十九次。” 叶危没好气。
施逍欠欠地一笑:“当年道渊阁见你,你光芒太盛,我便想去折一折你的锐气,不好意思啊,可能折的有点过了。”
叶危:“……”
“你也不用灰心,你我的棋艺毕竟不能同日而语,夏虫不可语冰。”
叶危:“…………”
[真想揍他。]
这一局,如以前输过的四百九十九局一样,艰难险阻,如困兽穷斗。
叶危拈棋不落,冥思凝想,施逍那边却如切瓜削土豆,拈棋便下,嘴上还能闲扯:
“我们在道渊阁时,你曾经劝我修无情道。”
叶危:“可我后来觉得修无情道太冷,恐怕会化神变天道,还是不修的好。”
施逍:“其实,修无情道是不会化神的。这是我这些年悟出来的道理。你看,那些修无情道的,成天板着个死人脸,活它个成千上万年呢,反而是情深不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