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难却(117)
终于他才幡然醒悟。
多可笑。
从他情窦初开,十几年的青春年华十几年的感情竟一直被人当做手中控制他的筹码利用。他们拿姑娘当成一个诱饵,吊着他走的诱饵,而他却盯着这个诱饵对这个诱饵越陷越深越来越渴望,从执念到魔障,刻入骨髓魂灵,最终用了一辈子来追逐沉迷这个魔障,疯狂、偏执,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也死在了他的魔障里。
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哪怕叫他重来一回,却终究绕不开这宿命,眼睁睁看着他想要得到仍旧毁在了他的手中。
若非是他派来的人紧跟着他,那日他又岂会在那般情形下还对姜伊冷言相待叫她绝望跳江?弄得姜伊如今那副模样。
季申道:“人总要有些奔头,你本性散漫甚至懦弱根本成不了大事,倘若不是给了你一个奔头,你岂能脱胎换骨逼自己坐上今日的位置?”
“呵呵。”孟子方笑出了声,那一道飞溅在面上的血痕衬的他妖娆邪肆,多冠冕堂皇的话啊。
孟子方手中的剑身抽动,在季申的脖颈上轻轻摩擦着,“说得真好,说得我真想再信了你呢。”
“孟子方!”姜氏厉声呼喊道:“你父亲都是为了你好,你不能忘恩负义,想想要是没有他何来今日的你,你已经背叛了他,你不能一错再错!倘若你今日杀了你父亲,我也不活了!”
“好呀。”
姜氏呼喊着,原以为能将自己当筹码,却不想孟子方扭过头来一声“好呀”应得干脆利落,不由怔住。
“你要陪他去就去,到了地下,兴许我那早死的亲爹还等着你,你说不定也可以同他讲讲,你是怎么看着他对我好的。”
孟子方的嗓音幽凉,那一双惑人的桃花眸中光彩愈发飞扬,仿佛是一种被压抑到绝望的疯狂终于渐渐失去了桎梏。
“你说他为我好,那他愿意对季柏季达和我一样好吗?你愿意让他们去死士营愿意他们的手染上那肮脏的血吗?还是你愿意将他们放到最前线去让他们搏命?你愿意吗,他会这样做吗?你们不会。”
孟子方语调悠然,可眼中却冷到了极致,母亲这两个字曾经是他在这个府中唯一的寄托和依靠,他以为那里会永远温暖,可从来都没有过,都是假的。
“这么多年来无论我水里火里生生死死,你嘴上永远说的好听,可你从来没在乎过,你高高兴兴将我送进死士营里,你只会告诫我要为他卖命为季家鞠躬尽瘁让我报答季家的养育之恩,你只会问我为什么做得还不够好。”
“你那么了解他,你难道会不知道他默许我和柔儿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可你从头至尾袖手旁观,你从来没有想过我你只想你自己能在他面前站稳脚跟。”
“你的儿子从来只有季柏和季达,何必如今在我这里演什么母子戏码,我现在不想取你性命,可你要去死我也不会拦着,你要是不死就安静一些,我今日只取他一人性命。他死了不要紧,起码季柏季达还能接着让你颐养天年。”
孟子方没什么多的耐心与姜氏多讲,说的这些不过是同她揭开那些母慈子孝的伪装,连控诉的意思都没有,有些痛的前世就已经痛得麻木了。
“多说无益,废话连篇说得我也累。”孟子方转过头继续同季申道:“怎么死的你自己心里应该比我明白,你是要我动手送你一程,还是你自己伸头……”孟子方将剑锋贴紧他的脖颈,“往上一抹?”
“父亲!”季柏大喊,“不要啊父亲!”
“哥!”季达大喊,奋力挣扎着要往前:“你不要!你放了父亲吧哥!你要杀就杀我!哥!”
“老爷……”姜氏无力跪下。
那一声声凄厉,孟子方仿若未闻,冰冷的眸中只有畅快,季申一动不动地同他对视着,似是蛰伏的猛兽,便是虎落平阳亦不输王者风范。
“看来……”孟子方的手腕轻动,眸中是渐起的杀气,“是要我亲自动手了?”
“孟子方!”
一枚铜钱忽然从横里飞射而来,身旁跟随的死士眼疾手快为孟子方挡下这一下,“铮”地一声刺耳。
“孟子方你疯了!”赵谨克冲入院中,京九与院中的死士交手清理出道路,一队禁军跟着冲进来飞速将院中包围,形势翻转,
“来得可真快。”孟子发勾唇冷笑,“碍事。”
“孟子方,陛下的圣旨已经下了,封季申为太傅!”赵谨克呵斥道:“你眼下若是杀了他,便是刺杀朝廷命官,无论你位居何职陛下如何信赖你,都是要偿命的!”
“圣旨是来了,那你来得及宣旨吗?”孟子方反问他,带着一种恶意的玩弄,“你猜猜是我的剑快,还是你把那一篇长篇大论念完快?”
“你放肆!”
赵谨克的眉目冷峻,这一年多的光景所有的计划都按着他的计划一步步走了,甚至连季申谋反的罪证都抹得一干二净,他原本以为姜伊那事之后孟子方的心思变了,可到头来却在这里等着他。
“你难道想死!”赵谨克冷声问他:“你还没死够吗?你以为我不宣旨你就没事吗!”
就算宫里都容不下季申恨不得他去死,可他到底是四朝老臣又是辅弼之臣,表面功夫还是要有的,没抓到谋反的实证总归还是荣养,但要是一旦有人动了手反倒打了朝廷的脸,朝廷绝不会轻饶。。
“了无遗憾,”孟子方轻轻笑了笑,“这回肯定死得瞑目。”
“那阿柔呢?你杀了他父亲!”
孟子方笑得轻松,凉凉道:“又不是你杀的,你急什么。”
“那姜伊呢?”赵谨克又问。
孟子方唇角的笑纹淡了淡,却笑得更灿烂,“那只有……来时再给她当牛做马了。”
话音未落,孟子方手中的长剑扬起。
“住手!”赵谨克大惊出手上去阻截,可到底鞭长莫及。
这般千钧一发之时,这般将要覆水难收之际,却是忽然来的那一声清脆的“孟哥哥”生生收住了他落下的长剑。
孟子方倏然转头身子微偏,斜里寒光一闪一支袖剑便也偏射进了他的肩膀之上。赵谨克身形一动就想上前救人,拉住了季申。
孟子方飞快反手一剑便刺入季申胸口,可到底肩膀受伤松了力道,季申也给赵谨克扯地身子偏了。孟子方这一件刺得微偏也不深,却终究是将剑尖没入了他的身子,只要再一用力仍旧可以毙命。
但赵谨克没能再动,因着孟子方手下的死士也将刀架上了他的脖子。
“孟哥哥!”
紫红色的身影让禁卫军拦住,只能在外头看着孟子方受伤惊慌呼喊,赵谨克扭头瞥见那人影,眼神示意禁军放人,那人便像是一只小鸟,飞一样就扑到了孟子方的身旁,看着孟子方白衣上一道道的血痕还有那肩上的新伤霎时眼泪汪汪,“你受伤了,疼不疼?”
“你怎么来了?”孟子方望着他,桃花眸中的光微窒了窒,抬头瞪视赵谨克:“又是你搞的把戏是不是!”
赵谨克不屑,“我若是知道你要来这一出,还能由得你?”
“是我逃出来的。”
赵谨克那里刚驳斥完,姜伊这里自己就老实说了,“是我听到他们说你的嫡母死了要来吊唁,我怕你太伤心所以偷偷跑出来。”
姜伊扬了扬手中的帕子,很认真道:“我要给你擦眼泪的。”
“回去。”孟子方转开头,仓皇狼狈,“谁让你来的,马上给我回去!来人!”
姜伊忙抓住孟子方的衣襟,“我不要……”
“你要是死了她的病怎么办?”赵谨克就势道:“你可曾想过要是没了你的庇护谁还会管她?那些下人?什么样的忠仆能永远一面守着金银财宝一面还跟着一个这样的主子?”
“是你亲手把她弄成这样的,你难道还要害得她流落街头无依无靠,或许还要横死。你忍心吗?”
“孟哥哥你疼不疼,我带你去找大夫好不好?”
赵谨克说着姜伊,可姜伊却丝毫没有听懂,只是拉着孟子方的衣襟眼中含了一包泪水,转头无措地看着周围,然后又去拉一个死士的衣襟,“琅玕,你快给孟哥哥治伤,他一定很疼。”
那死士给她拉得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能抬眼看向孟子方。
“你看她,”赵谨克道:“这五六岁的心智,你难道真狠得下心?你已经欠她够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