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勤龙杖!
上打昏君、下打奸臣的勤龙杖!
卫轻轩取出此物,天启帝率先跪倒,对他拜了拜。群臣亦转过头来,对那勤龙杖拜了拜。
卫轻轩的声音掷地有声:“陛下,此次恩科考试猫腻甚多,乔明渊和林西澜等人不能自证,其实并不重要,那两份盖了公章、却完全不同的试卷原本就是有人偷天换日的铁证。既有人偷天换日,又有赌坊暗桩借此牟利,二者牵扯,不彻查难以平民愤,若轻易姑息,江山不稳、人心难安!”
他开了口,手里握着勤龙杖,谁能反驳?
三司率先跪下。
陆纡:“臣附议!”
曾劝:“臣附议!”
宋鉴看了看他们,不甘心的跪了下去:“臣也附议!”
随着三司赞同附议,一片朝臣附议声,内阁这边,谈敬率先开口:“臣也附议!”
他表明立场,身后的党羽立即赞同,旁人见大势不可转,也都附议。只剩下黎文希和他身后的几个阁老,半晌,黎文希叹了口气,也带着人跟了上去。
第332章 血流成河
随着黎文希出列,这些人再难改变要彻查的事情。天启帝一声令下,但凡是跟此时有关的一应官员全都避嫌,包括黎文希、陈阁老陈丛艺、宋鉴、姚令等。通政使司由左通政使宋俊明负责查案审理,联合刑部陆纡、大理寺曾劝,全权调查真相。同时,天启帝调用亲卫队,快马飞驰,根据谢赟和林西澜的线索,火速查封周家及周家一应大小赌坊、秦楼楚馆。
另外,天启帝下令,将此次会试的两位主考官、二十八位副考官全部拿下。
连这次会试入围的人都没放过,三百人,全部暂关刑部天牢。
宫里飞驰出大片人马,奔赴不同的地方,且不说太和殿中的官员人人自危,宫门外静坐或看热闹的百姓瞧着皇帝亲卫队的人来来去去多次,最终大批人马出动,有好事者跟去看了看,很快传回来消息——今次恩科考试的主副考官一应人等全部被抓了!
果真是有猫腻!
果然的天大的冤屈啊!
这下,静坐的学子们彻底沸腾了,比方才听到乔明渊陈诉事情时更为轰动,比方才抵抗禁军还要激烈,他们眼中流泪,互相握紧了双手。
有人科举舞弊,且是大规模的弄权杀人,本是天衣无缝,可因为乔明渊捅破了这天,光明终于照进了黑暗的科考场上。
这一场战斗不是乔明渊一个人的胜利,而是万千无依无靠的举人们的胜利!
他们赢了这一仗,也赢来了公平。
这时候没有竞争对手,对这群士子来说,他们最大的敌人不是同窗,不是学子,而是那些操纵权利、迫害举人的高.官奸臣。
他们心里也明白,事情只是开了头,接下来还有一场更为艰难的仗要打。
这些人动都不动,禁军劝得苦口婆心、口干舌燥,他们仍旧坐在午门前,日头早已毒辣,又慢慢西下,不时有学子吃不了这份苦头昏倒,被人抬了下去。禁军刚想等他们自行损耗,怎知有人昏倒空出位置来,就立即有人填补了进去,竟是只多不少。他们苦苦守候着,等圣明的皇帝陛下给他们一个交代,等那些贪官污吏落得自己应有的下场。
京城里风云诡变,亲卫队在京城四处走动,所到之处,一片人仰马翻。
须知历朝历代的京城都设有维护治安的纪城军,皇宫外由禁军把手,皇帝另还有自己的私人亲卫队,前朝称为锦衣卫,是冷血残酷的存在,大盛建立后,因世人厌恶锦衣卫的暴戾,对这只队伍进行了整改,更名为金刀卫。
金刀卫不像前朝那般嚣张跋扈,在大盛朝,他们隐于幕后,只听皇帝召唤。平日里影子都见不着,但凡出没,必定是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眼下这事,大,大得足以血流成河。
学子们大多不认得金刀卫,他们只害怕事情最终不了了之,不管不顾的静.坐在午门前,要等这件事最终的结果。
禁军劝了没用,谁来劝都没用。
哪怕是乔明渊也不成。
乔明渊是快日落的时候出宫的,谢赟和林西澜这被留了下来,他们两人作为此事的直接受害者,还险些丢了性命,分量比乔明渊重得多。两人直接被刑部保护了起来,金刀卫的人负责介护,不让任何外人有接触和谋害的机会。
捅了案子,乔明渊的任务就结束了。
他从午门出来时,一应学子还在静.坐,他拜了拜,又劝了他们两句,然而事已至此,没人不想看到事情的最终结果。
乔明渊见劝不动人,也没陪着他们,他径直离开了宫门。
如今他可以坦然的行走轮,因为啥事情的变化急转直下,他作为告发此案的人,是极为重要的证据,哪怕是权势滔天的黎阁老都不敢轻易动他。
动了,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没那么傻。
乔明渊大摇大摆的出了皇宫,立即就对上了慕绾绾哭红的眼睛,还有丁宝林担忧的目光。另外,林则惜他们也都在,一个个含着眼泪看他。
他噗嗤笑了出来:“怎么都这样看着我,是少了胳膊还是少了腿?”
其他人笑不出来。
丁宝林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先回家再说吧。”
“没有家了。”乔明渊看向慕绾绾,有些遗憾:“在宫里的时候,内监说上咱们家去请人,发现咱们在杏子街的院子起了火,大概这时候什么都烧没了。”
慕绾绾一晃,唇色发白:“爹和福宝……”
“沈家小院没事,那些人没找到那儿去。”乔明渊低声说:“不过皇宫里的人去过那小院子,爹应该也带着福宝避开了,他不傻的。”
慕绾绾心中担忧,几人也不再停留,匆匆去往沈家的小院子。院子里果真没人了,乔松岳带了福宝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去。几人满心茫然,最后还是林则惜想起来问问左邻右舍,才知道乔松岳带着福宝去了沈秋池的新家,他们便又重新出发。
接到乔松岳和福宝时天都完全黑了。
两人都没受伤,福宝承蒙谢清秋照顾,吃得小肚子圆圆的,趴在沈家的炕头上睡得正香。
慕绾绾放下心来,想起这一日一夜的遭遇,满心惶恐不安,抱着儿子舍不得撒手。见她如此,谢清秋坐在一边柔声安慰,两人自去一边说话。
乔松岳听说乔家的院子被火烧了,又气又怒,偏生又无可奈何。
他拍着膝盖一个劲儿的说:“这些天杀的狗贼,连个容身之地都不给我们,丧尽天良了!这般作恶下去,皇上砍了他们的脑袋,就算不砍,天也收了他们的!”
一屋子的人全都沉默。
沈秋池叹了口气:“事情闹得这样大,肯定不会糊涂收场,这一下京城里估计要血流成河。”
“那今次恩科呢?”林则惜问。
沈秋池看他和白澍一眼:“怕是要重考。”
两人目光陡然一变,这次他们一行人除了乔明渊都考上了,算是意外之喜。可一旦重考,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还能考上,毕竟除了才学之外,心态亦很重要。尤其是林则惜,他发挥素来不稳定,谁知道他下次下场会考成什么样子?
然而还没完,乔明渊说:“陛下要彻查此案,今次恩科榜上有名者皆请入天牢,你们几人也在榜上,只因也是险些被刺杀的受害者,金刀卫留了些情面。晚些刑部估计还是要派人来,请你们到天牢去住几天。”
“我可不怕!”林则惜说。
白澍和田喜亮都点头:“我们没作弊,自然不怕被查。”
闹了一天一夜,几人都极为困倦,尤其是乔明渊,在皇宫同那些人唇枪舌战尚且不觉得疲倦,回到熟悉的地方,见到最亲近的人,这股困意就涌了上来。他撑得十分辛苦,沈秋池理解,忙让人准备房间,让他们一行人先休息。沈家的新院子也不大,挤一挤倒是能住得下,乔明渊夫妻带着福宝住一间,乔松岳和林则惜挤一间,剩下白澍和田喜亮住一个屋子。
乔明渊躺下去之后,脑袋还想了一会儿乱七八糟的东西,后来就睡熟了。
他睡得沉,连稍晚些金刀卫上门来将林则惜、白澍、田喜亮三人带走的事情都不知道。
天启九年的三月,是一个极为热闹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