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事,站在他对面盯着的号军又换了个人。
这个人就不像前面那几个总盯着他了,仿佛知道他来不及写了,号军的看守放松了很多,哈欠连连,并不太关注他的动向。
乔明渊没管他们,他重新拿了稿纸又开始奋笔疾书。
不过,这一次却是悄悄将收纳盒里的稿纸拿了出来,开始誊抄在试卷上。
这一写就写了大半夜,鸡鸣时分才将内容全部誊写到试卷上,有睡得早的起身时见着他的灯光,暗暗摇头,又是同情又是感叹。
乔明渊满脸苦色,誊抄完之后,将试卷转入收纳盒,人抱着收纳盒钻入了睡袋。
天亮还有一会儿,他要借机赶紧补个觉。
熬了差不多一夜,他睡得很香,醒来时耳边有人声和脚步声,有人念书有人散布,是早上休息的时间。从睡袋里爬起来,登时对上了两双眼睛,是昨天跟他混了一天饭吃的那两位。两人一个的手讪讪的停在半空,显然方才是想摸他的睡袋;另一人手里端着碗,碗里是些小米粥。见他醒来,摸睡袋的那人缩回手,脸上露出几分讨好的笑:“没做饭吧,吃不吃?”
乔明渊飞快的抬眼看了一眼号军。
号军白了那两人:“不许交谈!”
“我交谈了吗?你听见谁答我话了?”那人脸皮也厚,笑眯眯的:“就你答我话了,你要说我作弊,岂不是说你帮我作弊了?”
“你!”号军生气。
帮考生作弊被查出来,他的饭碗就没了,他不敢接这个话。
考生不理他,乔明渊不答话,他已拉过乔明渊的考箱,从里面翻出了碗,昨天帮着洗碗他洗出经验了,熟门熟路的拿了两个,一个用来倒另一人手里的小米粥,一个用来装他手里的菜。
“哪来的?”乔明渊心里有些温暖。
他昨夜熬夜,今天睡久了,这会儿再做饭来不及,没曾想醒来还有人给他送吃的。
他知道这两人都没带米粮来贡院,大概也是手艺不好,昨天吃自己做的吃得喷香,万不可能是他们做的。
“买的,吃就是了!”另一人道。
有钱能使鬼推磨,花点钱从别的考生那儿匀出来饭菜或请人做一顿,总是有人愿意的。他们也来过好几次,从前都是这样过的。这也是昨天两人见乔明渊大大方方将伙食分给他们没要钱还觉得诧异的原因。当然,这也让两人觉得乔明渊这人可交。
嗯,是个好人。
那号军呵斥:“赶紧回自己的号舍!”
“知道了知道了!”
两人给乔明渊分了饭菜,这会儿听话了,两人一人拿了一碗缩回了自己的号舍。
吃完之后各自去洗碗,水槽那边今日却没号军,都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其中一人憋了许久的话,赶忙小声问了句:“昨儿见号军污了你的考卷,你得罪人了?”
“不曾。”乔明渊低声答。
那人道:“我看着不像意外,你小心一点,许是谁想让你不好过。”
乔明渊点了点头。
别的两人也不好再说。
另一人又问:“都写完了吧?”
“快了。”乔明渊对他二人颇有好感,并未瞒着:“日落前能抄完。”
“别等到日落,你如被人盯上了,等一会儿交卷人多的时候跟着交了,千万别落了单。最好能头牌第一波交卷。”一人看了看明远楼的方向:“头牌都是交到主副考官手里的。”
“懂了,多谢兄台。”乔明渊忙稽首。
几人重回考场。
到了巳时,便到了可以交卷的时辰。明远楼大开,要交卷的人会被号军引着去往明远楼,亲自将试卷放在主副考官面前的案桌上。这是露脸的事情,很多人一辈子都不能见到主副考官,为了抢这个头牌,很多人前两天都在做功课。
但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这么干。
直接将试卷交给主副考官,万一主副考官看不上评句不取,直接就落了榜也是有的。
所以,绝大多数人都是稳着,不做一排,不需要交卷给主副考官,直接交给号军代交即可。当然,他们也大多不愿意做最后的尾生,因为尾生是受卷官亲自来收卷,那会儿等太久,受卷官心里有气,怕被人家记恨着。
风险与机遇并存,每个考区的第一排往往是巳时产生。
乔明渊所在的这个考区人并不多,第一排还是等了一刻钟才有了八人。那两位仁兄都在其中,一直用眼神催促乔明渊快些。
乔明渊等第九人出来了,才捧着试卷出来。
两人总算松了口气,露出些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十分欣慰他赶在第一排就写完了,否则中途交给号军,还不知要被怎样报复,不交号军就得挨到黄昏受卷官亲自来收卷,时间委实漫长。
一行人快步去明远楼。
此时,明远楼里主副考官排排在座,主考官周明磊和副主考官方久思两人跟前摆了两张条案,已有不少考卷摆在其上,是其他考区的第一排先过来了。
一行十人行了礼,毕恭毕敬的送上试卷,周明磊的目光淡淡的扫过他们,听说是地字号考区的考生,目光不易觉察的晃了晃。
他扫过十人,叫不出考生的名字,自然忍不得上面让关注的人,便挥挥手让他们下去。
号军领着人回考场收拾东西,周明磊忽然道:“把考卷给我看看。这一考区的头牌大多相貌堂堂,文章定锦绣可期。”
方久思也看了看远去的那一行背影,点头:“其中几个是长得颇为俊朗,不怪周兄好奇,我也好奇呢!”
乡试的阅卷竟就这样开始了。
第257章 报复还是安排
阅卷这活儿跟乔明渊他们没关系,交了卷,被号军领着回去收拾东西,第一排的人都汇集到了贡院门口。乔明渊见沈秋池在其中,面带笑容,知道他定然考得不差,忙上前跟他打了个招呼。
恰好人齐了,号军开了门,放他们出去。
出了贡院就可以说话了。
那一路跟着乔明渊的两人忙喊住他:“兄台,承蒙你在贡院照顾,却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他二人有心同乔明渊结交,先自我介绍:“我叫杨玠,临州府人士;他叫褚羽,乃洛平府人。我两俱是平雍十九年的秀才出身。”
“我乃平遥府人,姓乔名明渊。”乔明渊回了一礼,笑道:“二位兄台俱是客气,天下士子同读圣贤书,本该是一家人,互相照应本是应该。你们也照顾我的,若非两位兄台,我今日就得饿着肚子考完,估计得熬到黄昏。”
“明日还要再考第二场,你累了一夜,今晚可以回去睡个好觉。”杨玠道:“下场进了贡院,我两也学着你带些油米,跟你蹭蹭伙食。”
“好说,好说。”乔明渊忙道。
两人做了礼,便告辞走了。
等两人走后,沈秋池才开口道:“这两人是你在贡院认识的朋友?”他有些惊奇:“不是不能说话吗?你怎么还交到了朋友?”
乔明渊将杨玠和褚羽蹭饭的事情说了,沈秋池满是讶然:“这样也行!”
他们交卷是最早的,出了贡院,外面等候的人却也等了好一会儿了,丁宝林和陈秋平的脸被太阳晒得通红,瞧见两人率先出来,忙迎了上来。
丁宝林问:“你们怎么交卷那么早,不多检查检查?”
“也没什么可检查的,该写的都写了,在里面受累还不如出来休息。”乔明渊道。
陈秋平点头:“是这个理儿。累了吧,快些回去睡一觉,养好精神,明天还要考第二场。”
“我们陪老师等一等其他人。”沈秋池垫着脚往贡院里看:“也不知道董路和林则惜怎么样了,还有邱为他们都还没出来。”
“你们在这等又不能改变什么,听老师的安排,先回客栈,这里有我和陈先生。”丁宝林不同意两人在此苦等,撵人先回去。
乔明渊和沈秋池也的确是累坏了,想着他们可能没那么早交卷,便听了丁宝林和陈秋平的话先回去休息,乔明渊差不多一个晚上没睡觉,困倦得厉害,到了客栈连饭都没吃就睡下。沈秋池简单扒了两口饭,也脱衣上了榻。两人还念着要睡醒了去等林则惜他们,偏躺下去后就好像被人抱住了,连梦都没做一个,睁开眼睛,太阳都快落山了,林则惜他们自然也早回来,这会儿都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