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字迹、这文章,实在是太对、太对他的胃口了!
辞藻华丽,气势飞鸿,其中蕴意无限拔高,从君子的起源说道君子的特点,从君子的特点说到君子的品行,然后说到君子无往而不利。话意迭起,说到当今社会君子之风的盛行,说到当今君子治国,于是君子满国。他实在忍不住点头赞许,如此替当今圣上歌功颂德,并且给天下读书人贴金的文章,虽然明知道他在拍马屁,你也不得不说,这马屁拍得人浑身舒畅。
这文章别说是他看了中意,何友明觉得,就是六部来人,就是内阁的阁老门看了,都得说一句——取,必须取!
小朋友委实太有意思啊!
何友明的手指轻轻扣着桌面,心里已有了决断。
乔明渊哪知道自己已成了何友明眼里的香饽饽,他出了考场,感觉松了口气,头牌的十人加上他就刚好凑齐,可以放出去了。
衙役在前面领路,他跟前走着的人皆频频回头看他,目光写满了不善。
乔明渊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得罪了这些人,他跟在他们身后出了府衙,见门口接考生的人很多,懒得在此挤来挤去,索性就回了客栈。
其他人一直考到天擦黑才回来。
这时,考场上出了个“瞌睡虫”,竟然当着知府大人的面睡着的事情早已传遍了平遥府,大家一面走一面讨论到底是哪个胆大的家伙,如此目中无人,连知府大人都不放在心上。更有生气的,说起知府大人这一次竟然没有当堂阅卷,也没点评,八成是因为那“瞌睡虫”惹怒了他。
如此一来,乔明渊犯了众怒。
晚饭的时候,明阳学馆一众人都在议论。
他们还不知道是谁呢,只沈秋池看着乔明渊闷笑不已。
林则惜:“反正我没机会让知府大人给我提前阅卷,我就是气,这家伙到底是安的什么心,要不是他害得知府大人不高兴,明渊和秋池说不定还能搏个头彩。”
“是啊,他们两个都在公堂上考,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好事情!”
“这王八蛋,要是让我知道,我非给他个两耳刮子!”
“打四个,连我的一起!”
“好!”
这两人说得义愤填膺,乔明渊提起筷子的手终于放了下来。他凑到林则惜跟前,林则惜满目不解的推开他:“你干嘛,挡着我夹菜了!”
“不是要打耳刮子吗?”乔明渊很无辜:“我把脸给你送来了。”
“什么意思?”林则惜没反应过来。
沈秋池已笑得差点钻到了桌子底下,他扶着桌子,桌子都在抖,旁人看得莫名其妙。
乔明渊:“那瞌睡虫就是我。”
“!”
“……”
明阳学馆的人皆给他吓得掉了筷子。
丁宝林急道:“明渊,你素来稳重,怎会……怎么会……”
“起太早了,我实在是困倦,想着时间还早,就眯了个午觉。”乔明渊耸耸肩:“总不能闭着眼睛答卷,写个乌鸦交上去吧?也就是其他人多事,我看知府大人性格宽和,压根没跟我计较,吃饭的时候还给考生们喝热茶,哪里像是要计较的样子。”
他将当时的事情讲了,包括交卷时何友明让他站住又没说什么的事情也说了。
丁宝林不知是气还是笑:“以后不许这样,对知府大人,你需得恭敬一些。”
“我哪不恭敬了?”乔明渊一边腹诽,面上却挂着笑:“是,让老师担心,下次不会了。”
“你还想有下次?”丁宝林眼睛都瞪圆了。
林则惜和董路缓了缓,随后发出了一阵爆笑。
“明渊,还以为你是我们中最沉稳的,你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哈哈哈……笑死我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之后,乔明渊就没乱跑,等三场考完,安安心心的在书斋看书,或是在客栈睡觉,补一补这几天损失的精神。
剩下的时间就全是想慕绾绾了。
他心里想着,为了府试,他已经错过了慕绾绾的生辰,送给她的骡车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会不会她更想要的是马车呢?他得更加努力一点,才能让我的女孩过上好日子。同时又想,家里的那些人有没有欺负她,大姑身体好了没有,跟她合不合得来……
心思千回百转,全是相思意。
也不知道是谁跟他有天大的仇恨,府试考完没两天,谁都知道了那“瞌睡虫”的长相,后来乔明渊连书斋都去不成了。
因为那书斋掌柜的态度大变,不再跟他好好聊天,更不允许他随意翻书。
原因嘛——
大家想的都是,他在公堂上得罪了知府大人,八成是要成为落考的“案首”。连个童生都捞不上,日后还有什么指望?
这时候,谁会想要巴结他?
得罪了就得罪了,不过是素人罢了。
府试之后,十日方放案,也就是放榜。这十天考生们谁都不会离开,要在府城里等消息,中了的也要去知府衙门行座师礼。于是,平遥府前所未有的热闹,学子们多数青年,意气方遒,考完消沉一两天,就恢复了原本的活力。走到茶楼酒馆,哪哪都是谈论的声音。
谈论最多的自然是朝政,也有关于“瞌睡虫”的传闻。
“依我看,那乔明渊八成是要落榜的。”
第197章 又是案首
这两天走哪里都是这样的话。
乔明渊四人刚走进茶楼,就听人如此说,林则惜早对这些人不耐烦了,挽了袖子就冲了上去:“放你娘的狗屁!”
正在说话的却是修文学馆的人。
乔明鹤也在其中。
一行人四目相对,那被反驳的人最先反驳过来,冷笑的看着他们:“我说是谁,原来是瞌睡虫来了,怎么,堂考上敢睡觉,还不准旁人说?嘴巴长在我脸上,你管得着我说什么?我说,你们明阳学馆的没出息,丢脸都丢到府城来了,真是让我们易县的学子抬不起头来!”
“哪条律法规定不准在堂考上睡觉的?”林则惜不客气:“你说得出来吗?”
“哼!”
那人抱着手便没了言语。
当然说不出来,也确实没一条律法规定不允许堂考睡觉。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找别的点攻击明阳学馆的人:“律法不规定,礼法却容不得。”
“堂考可以睡,这里也可以睡,要不地方让你,你给大伙儿表演一个睡觉?”有人哄然大笑。
另有人接话:“来来来,小二的,有没有枕头,给这位兄台来一个!”
“哈哈哈……”
一时间,茶楼里笑声漫天,全是讥讽。
林则惜脸都气绿了,董路和沈秋池拉着他,沈秋池眸色很冰凉,一一扫过那开口嘲讽的人们:“亏得你们都是读书人,读书人讲的是学问,你们以为知府大人是你们,全是脑袋里装着粪土的人?”
“那就等着吧!”有人笑:“他若能取,我就承认我脑袋里装了粪!”
“我们都等着看呢!”
乔明鹤喊得最大声,他脸上全是得意的笑,这次考试他发挥得还不错,他就不信他不能考中,如果他考上了乔明渊落了榜,回到下河村,他可就扬眉吐气了。因此,听说那瞌睡虫是易县的案首,乔明鹤就知道定是乔明渊,不用说,那背后大肆宣扬的人,一定是他!
乔明渊心知肚明,他看着大家,见几个好友并着平远学馆的三个新兄弟都气愤得要揍人,他忙拦住了,连拖带拽的拉着他们离开。
出了茶馆,林则惜就甩开他:“明渊,干嘛要忍气吞声,咱们跟他们讲道理去,看着这乌龟在你头上作威作福,老子看不下去!”
乔明渊笑着劝道:“好啦,别气了,带我去看看这哪里有好看的首饰,我给绾绾买个镯子戴戴。”
“你还笑得出来?”几人纷纷倒抽一口气。
乔明渊想了想,斟酌着说:“你们难道不觉得,这时候让他们以为我考不上,放肆高兴放肆笑,等放榜的时候我却考上了,还有比这更打脸的吗?”
“卧槽,还真是!”
几人一想那场景,就觉得痛快极了。
至此当真不在纠结,旁人不欢迎他们,他们欢迎自己就是,七人结伴而行,倒是走哪里都快快乐乐,很快就成了至交好友。
快乐的日子少,转眼,十日就到了。
放榜是中午,知道那天放榜,大早上起来,大家就开始惴惴不安的等着了。除了沈秋池和乔明渊,其他人无一不是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期待听到动静,又怕传来消息。被他们感染,丁宝林和陈秋平也有些心绪不宁,都在替自己的弟子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