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柴火不够,安阳身子弱,我总不能逼着他去砍柴,就少用一些。”乔松月低声说。
白氏的心更疼。
大冬天的用冷水洗这些东西得做遭罪啊,她的女儿怎么过的这种苦日子?
她忍不住骂起孟氏来:“亏得孟氏还总说你过得好,我看不见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对你的?松月,你实话跟我说,你几年没买过新衣服了?你看你身上这衣服都补了多少补丁了!你每次过来我悄悄补贴你的银钱呢,你怎么不给自己买点好的?”
“安阳身子弱嘛,我总不能顾着自己。”乔松月表情犹豫。
她张了张嘴,却最终只能这样说。
白氏便伸出手指不断的戳着她的脑袋:“你啊你,你怎么就是个猪脑袋?安阳安阳,什么都是安阳,你什么都顾着他,是要把自己逼死了不成?”
“好啦,娘!”乔松月见她将自己的手放在怀里捂着,总算消了一些彻骨的寒意,虽然被母亲训斥得头疼,她却感到心里暖暖的,母亲对自己这般好,这般疼爱自己,那些糟心的事情她怎好拿去惹母亲烦心?她避重就轻的问:“今天初二,你来舅舅家啦?”
“嗯,晚点到你舅舅家来吃饭!”白氏说着,瞧见四下无人,伸手到怀中去摸了一小块碎银出来塞在乔松月的手里:“这个你拿着,别给你婆婆瞧见了!你听娘的一句,对你男人好归好,别什么都顾着他,你看你,都瘦成了什么样子,娘心里疼啊!”
“娘……”
一番话,让乔松月的眼睛又红了些。
“好孩子莫哭了,娘得走了,明天你到家里来,咱们娘两个再好好说话。”白氏捏了捏女儿的手,终于快速的走了。
她走后,乔松月愣了半天,直到看不见母亲的身影,才握紧了手里的银子。她将银子收到话里,继续蹲下去洗那些锅碗瓢盆。白氏刚走没一会儿,孟氏就来了,一进门,孟氏就看见乔松月湿润的眼眶,她气不打一处来:“让你洗个锅碗瓢盆你就哭,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家里人都没死,你给谁哭丧呢!”
“娘,我没有,就是风吹得眼睛疼。”乔松月不想让她知道白氏来过,小声的解释:“你知道的,我生洪儿3时月子没坐好,眼睛受不得风。”
“哼!”孟氏没从白氏那儿要到钱,对乔松月横竖不顺眼,“快点洗完,一家子还等着吃饭呢。”
乔松月没吭声,她蹲下身去继续刷完,将东西都搬回了灶房,她才抬起头对孟氏说:“娘,今天我娘回娘家,我一会儿可以去我舅舅家吃午饭吗?”
“你要去就去,带着几个小的去!”孟氏又哼了一声:“你把自己的崽丢在家里,去舅舅家大鱼大肉的吃,你过得去吗?”
“哎,我不去了。”乔松月只能叹气。
她跟白安阳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家里的两个儿子被孟氏娇惯得不像话,平日里也不准她管教,那两孩子混得村子里都怕,每一次去她舅舅家就上房揭瓦,次数多了,舅舅舅母虽然不说,可乔松月就不敢再带着他们出门。
孟氏早料到一般,没理她,径直回了屋子。
乔松月站了一会儿,脑中晃过许多东西,听得旁边屋子里丈夫白安阳一阵阵咳嗽,她就什么都来不及想,擦了擦手往那屋去了。
白氏盼着她回来吃午饭,等了半天也没见女儿来,也不好让大家久等,只能吃饭。
吃了午饭后,白氏就归家了。
这天从下午开始,她回到家后就开始琢磨这件事。越想,白氏越觉得不对劲,只是哪里不对劲,她委实说不上来,只愁得一阵唉声叹气,晚上迷迷糊糊的睡去,就盼着女儿第二天能早些过来,又怕女儿有事说不来,去年乔松月就没来,并非她瞎操心,这心七上八下的总不安稳,连个好觉都没得。
初三,乔松月回来了。
白氏望眼欲穿,终于见乔松月腰间挎着篮子进了家门,她忙将女儿拉到了堂屋。将篮子放下,乔松月刚坐下,白氏就忙道:“昨天不方便同你说,娘就是想问问你,那孟氏是不是对你不好?你别瞒着娘,你跟娘说实话!”
乔松月一愣。
“娘,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你就说罢!”
白氏见女儿犹豫,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养了好些年,她知道女儿的性子,她的大女儿既没学得家里任何一个儿子的老实敦厚,也没学到她的泼辣和乔老爷子的魄力,女儿温温柔柔的,是极其温顺的女子。这种女子说好听点,就是软弱可欺,所以当初替女儿张罗婆家的时候,她就生怕女儿受罪,千挑万选,才选了自己娘家那边的堂兄弟家嫁过去。
她瞪着眼睛,半是欺诈半是威胁:“你舅妈跟我说了一些,我猜到了一些,你不跟我说明白,我到上河村去问,总能问明白的!”
“娘,我说——”
就是这话,让乔松月绷着的那根线“啪”的一声,断了。
人独自一人挺着的时候,觉得肩膀上压得再多,似乎都能忍。可有天自己的疲倦被人看穿,旁人轻轻问一句“还好吗”,都能让人溃不成军。
她嚎啕大哭着,将这些年的事情说给了白氏听。
第171章 恶毒婆婆
刚刚嫁到白家的那几年,乔松月是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的。那时候乔家还没过成后来那般落魄,因大哥乔松平做了个童生老爷,她的身价在孟氏眼里就很高,孟氏想凭着她的关系,盘上些好处,对她就极好,说是亲女儿都不为过。孟氏会做戏,每每都让乔松月觉得娘替自己选的夫家很好,回到娘家来,说的自然是夫家人的好话,久而久之,乔家人对白家的印象很好。
乔松平对旁人不好,对这个妹妹倒也过得去,利用些同窗的资源,帮着妹夫在镇上谋了个差事,一个月**百文钱的赚着。
对此,白家人很感激,对乔松月越发的好。
乔松月两口子感情不错,三年生了两个大胖小子,为白家开枝散叶。在乡下,生了儿子都金贵得很,月子里,孟氏对乔松月悉心照顾,逢人就说媳妇儿争气。
若一直如此就罢,可乔家供着两个读书人,乔松平又一直考不中秀才,家底渐渐被掏空,好几次孟氏催着乔松月来借钱,乔松月都没能拿回去,孟氏的脸色就开始变了。得知乔家现在也难,孟氏心里就开始生了别的心思,没钱?既然没钱,我还拿你当个宝做什么?
从成婚的第五年开始,孟氏就变着法子蹉跎起乔松月来。
像昨儿那样的,大冬天让她用冷水洗衣服洗碗只是小事,第六年她生女儿的时候,还没出月子,孟氏就嫌弃她生了个闺女生了个赔钱货,让她大冷天的去山里砍柴。她身子就是那时候吹了寒风,一双眼睛总是泛着红,天气变了,膝盖骨就跟刀扎一样的疼。
平素在家里,孟氏和家里的小姑子就如同祖宗一样,乔松月不但要承担家里的所有家务活,还要给她们洗衣服做饭,连洗.脚水都得由她倒好端来。
她的夫君呢?
第六年的时候去上工摔了一跤,落在了河里,爬起来之后就病了一场。为了治病家里的钱都花得差不多了不说,还因误了工期,被掌柜的开除了。没了营生,白安阳在那之后又总病着,家里的日子一下子就难了起来。一开始,白安阳还能护着她一二,可人病的日子长了,心理都会跟着扭曲,原本举案齐眉的夫妻渐渐开始拌嘴,白安阳动不动就会气。
有时候气急了,还会跟她动手。
乔松月捞起袖子,只见那雪白的手臂上全是青紫的痕迹,新伤旧伤叠在一起,格外可怖。
她抽泣着说:“我婆婆不准我将这些说出去,有一次我跟舅娘说话说漏了嘴,回到家里就被罚着跪了几个时辰。还有一次,村里人看见我婆婆打我,回头说了她几句,她就罚我三天不许吃饭。娘,你说,我怎敢跟你说这些?”
一桩桩一件件,只听得白氏目瞪口呆,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只恨自己当初瞎了眼睛,亲手将女儿推.进了火坑里。
她捶胸顿足的嚎哭,险些哭得背过气去:“我的儿啊,是我害了你啊!”
堂屋这边两个女人的哭声传出去,乔老爷子苦着脸在一旁抽旱烟,心里无尽的烦恼。
白氏哭得心碎,抓着他的手一直说:“当家的,怎么办,我苦命的女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