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锦辉歪歪头,好脾气地笑道:“快吃吧,我可是瞒着二嫂子偷偷带来的。”
穿越之后,宁桃就想吃冰淇淋,当下大为感激,忍不住眉开眼笑:“锦辉哥哥多谢你!”
冰镇的红豆小元子迅速帮桃桃续了个命。
王锦辉俊脸一红:“不用、不用说谢。”
“那不行。”
“只要是桃桃就没关系。”王锦辉突然略显局促,语速飞快地补充了一句。
宁桃捧着小元子一愣,隐隐察觉出来好像有哪儿不对劲。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个清冷的嗓音。
“桃桃。”
少年沉默地站在门口,神情有几分冰冻,目光落在了宁桃和王锦辉身上。
宁桃惦记着之前在祠堂的事,慌忙移开了眼,下意识地往王锦辉身后躲了躲。
常清静的神情,却因为这更难看了点儿。
少年紧紧抿着唇,下颌绷得铁紧,默不吭声地倒了杯茶递到了她手上。
宁桃虽然喜欢喝冷的,但是有小元子在谁还看得上这冷茶啊。
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言语中带了点儿自己都没察觉的客气和局促。
“不用了,锦辉哥哥给了我小元子。”
常清静的目光落在了那碗小元子上,圆滚滚的小元子晶莹可爱,浇了点儿牛乳撒了点儿红豆。
宁桃攥紧了杯子,不等常清静开口,主动开口,讪讪地说:“对了那个魂火其实是…”
话还没说完,突然,窗外传来了一阵吵闹的动静,锣鼓喧天,当中夹杂着“县太爷”之类的话。
宁桃心里一紧,想都没想,立刻爬起来,看向了窗外。
当裴县令赶到王家庵的时候,王三爷正带着一帮人趴在地上迎接。
这回下乡裴县令也没带多少人马,只带了几个红黑帽夜役军牢。听说县老爷来村上了!王家庵的村民全都挤在门口、路边张望。
乖乖!这可是县令老爷!!听说县令老爷为的就是之前那几桩命案来的!
裴县令本名裴全,是元朔三年的进士,后来外放到王家庵这边儿当县令。出了这种大案子,肯定要严肃对待。
裴全为人倒也算亲和,下了轿子,叫王三爷起来了。
王三爷面露羞愧之意,苦笑:“村里出了这种事儿,是我这个族长没管好。望县太爷赎罪。”
裴县令叹了口气:“人心难测,谁又能预料到会出这种险恶的命案。”
村里议事的地方一律都在祠堂,王三爷走在前面,一帮人簇拥着,锣鼓喧天地把裴县令往祠堂引。
王家庵这种小村子,裴县令亲自到来,包括王三爷在内的一众人俱都有些诚惶诚恐。影视剧里县令估计是个最不起眼的小角色,但对于大多数淳朴的古代劳动人民而言,光是读书人就让他们尊敬了,更遑论是县令!那可是青天大老爷!
王三爷这在王家庵积威甚重的老头儿,橘皮老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不安,忙叫年轻的王家子弟。
“愣着干啥?还不快倒茶?”
裴全接了茶水,又温和地问了两句,抿了一口,放在手边,再也不动一口。这茶水喝着味道粗劣,他确实有点儿瞧不上眼。他不是那种泥腿子出生,考上进士的。裴县令也算是出自世家,这回下放不过是在基层锻炼锻炼,攒攒政绩。
他为人倒也算正直,可身上毕竟带了点儿世家弟子和读书人的头巾气。
王三爷看在眼里,使了个眼色,又让其他人退下了。也不在
寒暄之后,裴全神情渐渐绷紧了,召唤身旁的随行吏员上前。
“将人带上来。”
先上来的是王大鹏、王又辉和赵玉刚的家人。
三家人都是苦主,如今明显商量好的。
王大鹏家的带了一帮亲族,个个都是身强力壮的男人。王大鹏的娘曹氏一上来,就扑倒在裴县令面前哭天喊地。
“求青天大老爷作主啊!!”
另外两家也齐齐跪倒在裴全面前呼喝喊冤。
韩招娣是最后被带上来的,神情木木的,疲倦无力。
之前在县衙的时候裴全就见到过曹氏一面,心里不喜,但也不好表现出来,垂着眼:“你是曹氏?”
“是。”
“王大鹏是你儿子?”
“是。”
“对这案子有什么想法,一个一个慢慢说出来。”
曹氏眼皮红肿,眼里闪着点儿怨恨的光:“回禀县老爷,我家鹏哥儿死得冤,鹏哥儿他……他一直是个好孩子,在家里孝顺肯干……”
裴县令不耐烦地沉下嗓音,厉喝:“说重点!”
曹氏立刻被这官威吓得一个哆嗦,扑倒在地:“草民、草民怀疑,鹏哥儿一定是被王月瑛和王桂林他俩给害死的!!”
裴全皱眉:“你说是他俩害死的,你可有证据?”
“证据……”曹氏咬牙,“证据就是。我家鹏哥儿与这小贱人认识,她年纪小,看她可怜,我家鹏哥儿一直把她当妹子看,总是时不时给她点儿糖和铜子儿什么的。去年王桂林那老头儿偷菜偷到我家来了,正好被鹏哥儿撞见。我儿子与他起了点儿争执。这一来二去,从那之后,王桂林就记恨上了鹏哥。”
“这村里人也都知道,王桂林与那贱丫头关系不清不楚的,多少人亲眼看到过她从王桂林屋里出来。这一个出去卖的小孩儿和一个老光棍,有什么关系我也说不出口。”曹氏啐了一口,“肯定是王桂林看我家鹏哥儿喜欢那小丫头,叫小丫头引鹏哥儿出来杀了他。眼下王桂林和那贱丫头都消失了,这便是证据。”
围观人群立刻一片哗然。
“月瑛那丫头和王桂林,真是这关系?”
“说不定,不都说王月瑛她就是出来卖的吗?”
衙役厉喝:“肃静!!!”
裴全面不改色地听完了,叫其他两家的家人上来说话。
其他两家的说辞和曹氏说的基本无二。
大致就是王大鹏与两人关系好,是乡野里出了名的好兄弟,之前也帮王大鹏骂过王桂林,王桂林怀恨在心,索性把赵玉刚和王又辉都杀了。
至于韩招娣,有些神思不属,只默默流泪念叨,重复“月瑛不是贱丫头”,“是我害了她”。
裴全微微侧目,心里对这命途多舛的妇人不由生出了点儿淡淡的同情和怜悯之意。
……
“那是县令,县令来了?”宁桃朝窗外看了一会儿,突然下床穿鞋,看都没看常清静一眼。
她必须要去一趟。
“桃桃。”常清静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宁桃却一把推开了他,将小元子塞到了王锦辉手里。
“锦辉哥哥!帮我拿一下谢谢!”
常清静猫眼圆睁,眼里的惊愕简直无以言表。
……
“桃桃呢?!”
拎着食盒进来的小虎子和苏甜甜,一抬眼对上常清静的视线,伸着脖子看到屋里的床上已经空了,不由得一怔。
常清静闭上眼睛,拧着眉:“去祠堂了!快追!”
话音未落,已快步追了上去。
小虎子和苏甜甜面面相觑,互相看了一眼,放下了食盒。
苏甜甜提着裙子:“诶!小牛鼻子等等!”
……
宁桃刚冲到祠堂门口,就看到了曹氏在祠堂里骂街,身后是曹家和王家两家的青壮年劳动力。
宁桃心头火起,立刻捋着袖子冲出去。
王大鹏她娘曹氏,此刻正唾沫横飞,指天骂地。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王月瑛不要脸,是王月瑛和王桂林杀了她家鹏哥儿。
“不要脸的贱人生出来的不要脸的贱丫头……”
王家和曹家来了不少人,再加上来看热闹的,乌泱泱的一大片。
为啥古代生儿子重要,宁桃这个时候突然有了深刻的体会,因为古代重视宗族血缘关系。宗族之间的械斗屡见不鲜,生儿子就是一份战斗力,家里男丁多的往往以此来欺负孤儿寡母,甚至还有强迫寡妇嫁人这种事儿,这也是为什么韩招娣畏惧与宗族势力,一直不敢声张的缘故。
两方已经陈述完,裴县令皱着眉略一沉吟,正准备开口——
宁桃气得咚咚几步冲上前,内心“蹭蹭”心头火起。
“你儿子那是死有余辜!”
祠堂里“嗡”地一声立刻吵开了。
衙役们齐齐变了脸色:“谁?!”
“谁敢擅闯公堂?!”
定睛一看,竟然是个披头散发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