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娘子的眉毛、鼻子、耳朵,还有这小巧的唇,都令为夫爱不释手。”萧易成贴着她的面颊,一点点吻过去,那肌肤好像夏日的霜雪,在热力下渐渐融化开,淌成一汪清泉。
凝霜心道自己真是着魔了,竟会觉得萧易成这样轻浮的举动颇具吸引力——他当然不是君子,可她也并非一位真正的淑女。
淑女是不会在这时候予以回应的。
凝霜望着萧易成挺括的鼻梁,清朗的眉目,鬼使神差一般回抱住他:情之所至,本就是毫无道理可言的。
于是今夜,她又度过了一个洞房花烛。
*
徐慧琴出身低微,尽管如今多了傅家这个幌子,可在萧家众人看来仍是籍籍无名,众人也就并未将她放在心上,好像一滴水掉进大海里,很快便融入进去。
要说真正难以平静的,就只有张二夫人跟凝霜了。张二夫人觉得儿媳妇连同傅家狠狠打了自己一耳光,这令她迫不及待要找回权威;凝霜则是巴不得好戏赶快上场。
戏开始得比她想象中还要早。
凝霜原以为张二夫人多少会忍耐个两三天,谁知张氏脾气太过急躁,竟连一天都等不得。成婚次早敬茶,徐慧琴奉完了老太太与萧夫人,正要呈给张氏,张氏却仿佛没瞧见似的,只顾跟老太太闲话。
萧夫人婉转打岔了两三次,张氏都只做没瞧见,任凭徐慧琴捧着滚茶在那儿跪着。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估摸着茶快凉透了,张二夫人才懒懒道:“瞧我这记性,竟忘了你还杵着,也罢,再换盏热的吧。”
徐慧琴倒也识趣,尽管膝盖跪得生疼,依旧一言不发,只默默地将茶壶端过来,把冒着白气的热水注入另一个干净的青瓷杯中。
张氏看在眼里,怨气倒平了些,之前以为这徐氏诡计多端,如今瞧着不过尔尔——到底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谅她翻不出大浪来。
尽管如此,也要一鼓作气将她压制下去才好,张氏暗暗打算等她再奉茶时便诬称水太烫,多折腾她几回,这样徐慧琴日后见了婆母才会毕恭毕敬,不敢有半分逾越之念。
谁知张氏的计划虽好,事情却并不照计划发展,徐慧琴低眉顺目正要奉茶,却在行礼时一个趔趄,那碗滚茶不知怎的尽数倒扣在张二夫人腿上,张氏登时如杀猪一般嚎叫起来。
众人都惊着了,徐慧琴亦吓了一跳——她做得这样逼真,想来不是故意——慌慌张张地上前要为婆母宽衣,张氏羞愤将她推开:这蠢材,就算要治伤,也须回房再治,她都偌大年纪,当着这些人的面宽衣解带算怎么回事?
毕竟妯娌一场,萧夫人到底有些不忍,“这烫伤可大可小,快,快请大夫过来!”
徐慧琴便要上前搀扶,张氏没好气将其推开,“滚!我早知你看我不顺眼,巴不得我早死,如今可如意了!”
徐慧琴微红的眼圈里立刻酝酿起两泡眼泪。
张氏的话着实难听,徐慧琴的模样又实在令人不忍,萧夫人便劝道:“她想来也是无心,你就别说她了,还是赶紧治伤要紧。”
徐慧琴嘤嘤抽泣,众人都觉得她无心之失,平白受了一顿冤枉,唯独张氏赌咒发誓,说这蹄子定是故意,千方百计要害她死呢——众人听了只当玩话。
很快大夫上门为张二夫人检视伤口,说幸好冬日的衣裳偏厚,否则这滚水直直地泼上去,非烫破一层皮不可,如今还好只留些红痕,多敷几天药就没事了。
伤口抹上凉丝丝的药,却仍是火辣辣的疼。张二夫人倒抽一口冷气,待萧荣成回来,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痛诉媳妇对她的迫害,萧荣成面上极力安抚,心中自是半点不信——像徐慧琴这样温婉顺从的人儿,怎可能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为了缓和婆媳矛盾,萧荣成晚间又让徐慧琴去张氏房中侍疾。谁知徐慧琴初来乍到颇不适应,为张二夫人揉肩捶腿时力道没拿捏好,不慎胳膊肘压在伤处,令张二夫人再度发出惨绝人寰的悲号。
徐慧琴慌里慌张地正要跪拜谢罪,可大概是她太过笨手笨脚,起身时不慎撞倒墙壁边上一个博古架,上头大片的瓷器瓶碟跌倒在地,那可是张二夫人精心搜罗了好几年的古董!
张二夫人险些气晕过去,她再不肯要徐慧琴前来侍疾。好家伙,这哪是来帮忙的,简直是想要她的命!
至此,徐慧琴取得了这场战役的阶段性胜利,为她在萧家地位稳固打下坚实的基础。众人聊起来都引为笑谈,说这二夫人千年打雁,却让雁啄了眼,大概真是一物降一物吧。
凝霜看着张二夫人被儿媳妇气得鼻歪眼斜自顾不暇,这才稍稍安心。有徐慧琴这个勇前锋吸引火力,张氏大概没工夫来寻自己麻烦了。
眼瞧着已至年关,铺子里的生意愈发红火,凝霜不得不耗费更多精力在查账管账上,那颗迫切想要孩子的心也略微冷静了些——还是要看缘分。好在大家都没有,她这厢按说也不必着急。
直到腊月二十三,傅家传来一桩喜讯——应该说大房程夫人的喜讯——重华宫傅侧妃有了身孕,刚好三月。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的小包子也很快要来了~
第42章 询问
傅凝婉有孕, 凝霜这个世子夫人作为她的亲眷, 自然得进宫探视。若赶上傅凝婉高兴, 没准还能得一笔丰厚的赏赐。
可凝霜坐在进宫的马车上,心情却并不怎么美好。这一两年来,傅凝婉的脾气越发古怪, 早已失了从前的沉稳, 从她入住重华宫, 整个人更是“飘”上了天, 比起同亲姊妹分享育儿的快乐, 恐怕傅凝婉更想借机炫耀、并敲打自己一番。
凝霜摸了摸平坦的腹部,不禁长长叹一口气。要是她也能怀个孩子就好了,那样, 就不必白白忍受傅凝婉的嘲笑讥讽, 如今却只好听之任之。
到了重华宫门前,凝霜照例请侍女通传,幸好这回傅凝婉并未让她久候, 很快就让侍女引她进去——人逢喜事精神爽,或许傅凝婉有娠之后心气平顺,人也变得随和, 凝霜如此想着,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毕竟姊妹一场,她还是盼着傅凝婉能过得好的,这对她、对傅家都是一件好事。
傅凝婉盘踞在贵妃榻上,身下垫着熊皮, 整个人看起来丰满了不少,倒比从前好看——病病歪歪的美人只能入画,放在现实生活中是不相宜的。
凝霜进去之后,先客客气气唤道“侧妃娘娘”——傅凝婉的性子最要人捧着,她可以不计身份姊妹相称,可别人若不对她毕恭毕敬,只怕她就要着恼。
傅凝婉果然笑容满面,“妹妹何必如此客气?你我之间,还照家中称呼即可。”
因命人取锦杌来供她落座。
凝霜从善如流唤了声大姐姐,走近一瞧,才发觉傅凝婉脸色浮肿、嘴唇微白,并不及远看那样光鲜亮丽,想来孕中不宜多施胭粉,才盖不住这不甚好看的气色。
再看她肚腹微微隆起,凝霜心下顿时了然,“大姐姐这胎,想必已有三个月了?”
头三个月是最要紧的,想必傅凝婉亦担心被人暗害,才瞒得密不透风,单等三个月胎像稳固后才道出,也算谨慎。
傅凝婉一手搭在腹上,虚虚笑道:“我月事向来不调,两三个月不来也是常有之事,还是碰巧请平安脉时诊出有喜,就连殿下都说我糊涂。”
还是一样要强,对着娘家人都要做这些表面功夫,难道自己还会帮外人来害她?不知怎的,凝霜倒觉得她有些可怜——从前那个只知吟风弄月伤春悲秋的少女,早就一去不复返了。
傅凝婉受不住这样怜悯的眼色,遂转移话题,“二妹,你在承恩公府过得如何?”
瞧她那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像是巴不得自己在萧家多受些委屈,凝霜倒是可以将自身处境描绘得艰难些,以此来满足傅凝婉的窥私欲,可这样一来,又对不起萧易成和萧夫人——凭傅凝婉的大嘴巴子,凝霜若敢说萧家人半点不好,傅凝婉定会嚷嚷得满宫皆知。
她可不会为自己打抱不平,纯粹是看笑话罢了。
凝霜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姐姐无须担心,承恩公府的人都待我很好。”
就连张二夫人现在都不找她的茬了。
傅凝婉不信,那萧夫人是有名的严苛,萧家二房又是出了名的难缠,她家的媳妇怎可能半点气都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