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虞嬷嬷的气就消了一大半,贴身丫鬟待人接物的言行一般都是随着自家主子的态度,这个圆脸讨喜的丫鬟给她的感觉就是尹大姑娘非常重视此次的教习,而突然离开确实是因为临时的意外。
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如冬不但言行讨喜,规矩礼仪考核下来也是让她非常满意,出了些许小差错更是谦卑认真地向她讨教,学得还快。
这不,知若在门口就听到了虞嬷嬷的连声称赞,甚至发现自己沾了如冬的光,先给虞嬷嬷留下了一个好映像。
虞嬷嬷是什么人?跟着皇后娘娘从太子府一步步走进坤和宫,现在担任五品典赞,主管安排指引内外命妇朝见的事务,自然是无感灵敏,真正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知若才刚要踏进门,她就转头看了过来,比如冬还快了须臾。
“知若见过虞嬷嬷,”知若盈盈行了个晚辈礼,“因为处理意外之事耽误了嬷嬷的时间,还请嬷嬷见谅。”虞嬷嬷的年龄与母亲芊昕郡主相似,又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五品宫嬷,她行晚辈礼也是使得的,还显得亲昵些,没有那么生硬。毕竟,虞嬷嬷到碧泉庄来指导她,受的是潘家铭的请托,私交大于公差。正常情况下,皇宫也会派人来指导她,但绝对用不上虞嬷嬷这样品级身份的女官。
虞嬷嬷侧开半边身子受了知若半礼,笑道:“尹大姑娘客气了,其实也不算耽搁。你来得正巧,如冬这丫头刚好学完她需要学习的部分。”她是皇后身边的人,怎么可能不清楚皇上和娘娘对尹家这姐弟几个的态度?可不会托大倚老卖老。无论如何,芊昕郡主的身份还在呢,尹知若姐几个还是芊昕郡主的子女。
主宾俩人皆客气地在各自位置上坐下,如冬给二人斟了不加糖的红枣红豆奶茶,带着食材本身的香甜。
知若第一眼看见虞嬷嬷就觉得合眼缘,果然是皇后身边的人,气场强大却不会给人难以相处的距离感,更没有丝毫的傲慢刻薄。虞嬷嬷穿着件蜜色绸缎绣松枝对襟裙,虽然相貌普通,但皮肤及气质都极好,看上去比同龄人至少要年轻五六岁。以虞嬷嬷的品级地位,这样敦和的面相在勾心斗角的皇宫中应该是不常见的。也不知道是因为皇后在宫中的绝对地位不需要她们玩太多心眼,还是个人天性使然。
第552章 往事 (一更)
知若打量虞嬷嬷的同时,虞嬷嬷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几年前,她是见过知若的,只是那时年龄尚小,还未完全长开,又是个被芊昕郡主千娇万宠地捧大的,在她眼里就是个青涩娇美的小姑娘,唯一的映像就是乖巧温顺。
而现在,小姑娘的五官都长开了,气势上倒是越发像芊昕郡主,只是比芊昕郡主少了些许外露的凌厉。许是因为今日有客,知若的衣着没有太过素净,但也绝不张扬艳丽,石青色滚雪曳地望仙裙,搭配成套赤金缠白珍珠头面,极佳地衬托出她柔中带刚、清雅高华的风韵和气派。
虞嬷嬷暗自点头,这身长裙不但极衬尹大姑娘,还非常适合今日的教习。姑娘们不同于命妇必须穿符合不同品阶规制的礼裙,但进宫时也必须穿着曳地长裙,而着长裙的步姿仪态正是今日她指导的一个重点。不过,尹大姑娘已经表现得相当好,似乎不用她太过费心。
彼此良好的第一映像直接推动了成功愉快的教习进程,连续近两个时辰的学习下来,知若虽然有底子且接受能力强,却也是唏嘘不已:
一、虞嬷嬷真严格!可以看出来,虞嬷嬷并没有因为她现在极少有进宫机会而敷衍,不仅是动作的规范标准不容有差,连前朝后宫新增的千丝万缕的关系也给她捋了一遍,还要求她理出重点和关注点,简直比专门的教养嬷嬷还用心;
二、虞嬷嬷真厉害!贵嫔以上的娘娘,以及皇上新近比较宠爱的小主,加上将会参加宫宴的几位王爷、皇子的王妃和比较特别的侧妃,什么背景、性情、怪癖、忌讳都被她极有条理、主次分明地罗列出来。什么是比较特别呢?大都是宠妾灭妻的产物,比如瑞王爷的赵侧妃,或者后台靠山太硬,比如刚刚成为三皇子侧妃不久的谢兰思,人家可是太后娘娘的嫡亲侄孙女。对了,还有太子良娣尹丽环。
说到尹丽环的时候,虞嬷嬷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只说了一句:“你不用怕她,也不用避讳,只是防着她的算计就好。”一句带过,也没有再就尹府和宁州尹家多说一个字。
三、又欠了潘家铭那厮一个人情!用手指头想都知道,虞嬷嬷能如此用心地教导她点拨她,当然不会是图她什么,而是因为潘家铭的情面。
知若身边的人总是眼明手快,这边虞嬷嬷刚刚松口道“勉强可以入眼,明日还是要万分谨慎。”那边芳妈妈已经领着人抬了席面来。不是多奢华的菜式,但是看着就色香味俱全,配上醉半山的果酒,倒是让虞嬷嬷感慨许多年没有吃得这样舒畅惬意了。
食不言寝不语,主客共用一顿午膳后,虞嬷嬷对知若更加满意了。暗道有些东西着实是从小潜移默化刻在骨子里的,即使突遭大难,即使身边没有长辈盯着,该有的规矩也不会打丝毫折扣。在她眼里,或许是因为强烈的责任感增添了气势,或许是因为性情沉稳了多了几分雍容,总之,现在的尹大姑娘比几年前更有大家贵女的风范,甚至比娘娘亲自教养长大的纯禧嫡长公主都丝毫不差,还多了两分经历人生起落之后的透彻洞明。
虞嬷嬷事多,既已完成铭世子的请托,自然不会在碧泉庄多做停留。知若再次行了一礼,如冬双手奉上一个落栗色的锦盒,锦盒上有龙飞凤舞的“得意楼”三个字。
“这是得意楼开业那日的限量款之一,世间独一套的八支八宝柳叶簪,”知若的声音里满是诚意,“嬷嬷留着自用、送人都是极好,也是知若的一点心意。”
得意楼开业的盛况虞嬷嬷也是听说了的,还知道不少嫔妃都遣了小太监出宫购买,或者让娘家人买了送进宫去。以尹大姑娘的财力,抢得一套独一份的限量款倒是不稀奇。难得的是这姑娘有心,眼光也毒辣,这套八宝柳叶簪很合她的心,也适合她的年纪和身份。
虞嬷嬷实在喜欢,也愿意接受知若的这份谢意。虽然是受了铭世子请托,但,不是她托大,她今日提点知若的东西也并不辱没这份礼物。再则,有来有往才有人情,她有心保持这份人脉。
不过,看到锦缎盒子上绣的蝙蝠、貔貅、龟、鹤、蟾蜍的五吉图案,虞嬷嬷突然想到一件事要提醒知若:“你们姐弟几个进宫,记得莫要戴任何貔貅饰物,陛下不喜欢。”
“啊?为什么?”如冬一脸好奇,“貔貅不是招财进宝、转祸为福的祥兽吗?”
“如冬!”知若低声喝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嬷嬷提醒了,我们谨记在心就好。”话说,她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但不能不喝止如冬,皇上的事是能够探问的吗?还是明目张胆地担着皇后娘娘身边女官的面问。
虞嬷嬷瞬间绷起的面容这才放松下来,再看到如冬吓得有些惨白的小脸,难得地有些怜惜起来:“不用那么紧张,但你家姑娘指责你是为你好,祸从口出,切记!不过,这件事倒是没有那么要紧,我说给你们听也无妨,只是听完放在肚子里就行,以后遇到相关的事和人不要犯忌讳。”
如冬眼睛一亮,嘴唇动了动,终究不敢再说什么问什么,只眼巴巴地看着虞嬷嬷。
虞嬷嬷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才继续道:“陛下年少时候,有一次,同福王爷、景王爷一块去睿王府玩,差点被从睿王府藏书塔上滚落下来的貔貅摆件砸到脑袋。后来禅心大师知道了,还给陛下算了一卦,说陛下属虎,不宜戴貔貅饰物,居所也不宜放置貔貅摆件。那之后,陛下就见不得任何貔貅相关的东西了,连带睿王爷、福王爷、和景王爷都对貔貅犯起了忌讳。所以,你们见到这几个王府里的人,都千万别提貔貅,也别戴貔貅。”
第553章 龙子龙孙(二更)
知若带着如冬赶紧连声应下,心里却琢磨起来:都犯了忌讳?福王?景王?睿王?对了,睿王是睿郡王的爹,睿王府就是如今的睿郡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