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如此多娇(22)
摔落下的那一刻,棠觅听见了脑子里嗡嗡的声响,感受到石子穿破皮肉的痛感。
可即便是跳了下来,那狼群好似饿了许久见到久违的食物一般,不要命似的紧追而上。
她强咬着齿关,撑着余下不多的力气站了起来,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凝固了般,她手脚冰凉僵硬感受不到体温,就连脑子也越来越飘忽混沌,仅剩的意识里,只知道逃离求生,趔趄地往前跑。
身后的狼群紧追不舍,棠觅仓皇地奔跑在陡峭不平的山间,跨过一个又一个凹凸的山坡,终于体力不支,不知被什么草木树枝绊了一下,整个人迎面扑向满地的碎石。
情急之下,人保护自我的本能。她依靠手肘为着力点,胳膊却酸软的毫无办法支撑。折腾前后,已经没有力气了。可是如果不跑,那便是葬身在狼群之口。此刻她耳膜内嗡嗡的,周遭的声响都被罩上了一层薄膜。徒然生出彷徨与无力。
无论怎样,即便她意图奋力反抗,等待她的结局,都是死吗?
踌躇间,方才山间停下的微风再次幽幽吹拂而来,伴随着愈来愈接近的狼嚎声。棠觅再次体会到了绝望。
她力竭地趴倒在地上,石子上沾满了她温热的淋淋血迹,眼前像是蒙了一层薄纱,迷雾朦胧,模糊不清。有什么好绝望的,前世她体会过更加绝望的时刻,比之此刻,起码还有一线生机,那她就不能放弃。
哪怕是力竭致死,也不能任由自己放弃生命葬身在泱泱狼群之口。
陆无离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视力极好,哪怕是在微弱的月光下,也能清晰地瞧见。
少女披着银白的月光,用尽力气想要甩掉狼群。跨过一个个阻碍,破釜沉舟般跳下要不了小命的悬崖。
问他担心吗?
答案自是否定的,眼前这一幕就是他想要看见的。
这座山上布满了凶猛的野物,白天还算不上什么,尤其到了夜间,该出现的,不该出现的都会蜂拥而至。通常他们就会将那些不听话的,擅闯卫楼的人扔进这里,让他们自生自灭。
所以当他半倚在枝干上,看见小姑娘再一次跌倒,却许久都不见爬起来的模样,也不过是微微一挑眉罢了。他衣袖轻拂,颇有几分漫不经心,正欲现身,下一刻又见她磨磨蹭蹭爬起来,步伐明显比之前虚浮。
陆无离一顿,继续冷眼旁观。还挺有毅力。想来也是,谁不怕死呢?
棠觅当真是筋疲力尽,可她不敢倒下,那便是再也起不来了。血液通过浑身的伤口不停地朝外流淌,从她身体中流失。那场雨后,气温本就降至微凉,夜里更甚,血液的流失更让她浑身冰凉。
可老天爷又和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仿佛是觉得仅仅是身后的狼群不够般。她逃进
一片树林,心下一动,手脚并用,被树枝划伤手心腿侧肌肤也丝毫不知疼痛感。望着树底下打转的狼群,棠觅强迫自己的目光不要去看那些发着绿光的眼珠子。微微闭眼,终于松了一口气。
大约是真的要到极限了吧,此刻好不容易放松了些,她才觉得这副身体是真的不行了。这棵树不算粗壮,但她身型纤瘦,卸了力气倚靠在上面也不成问题。
她枕着树干,呼吸轻喘着,忽地咧嘴笑了笑,嘴角因为长时间不进水,这一动作直接咧开了唇瓣冒出血丝她也不知所痛。她声音轻轻地,却意外的坚定:“我不能死啊,我一定要活着,我不能死,不能死……”
大仇还没报呢,她怎么能死?
棠觅唇齿间断断续续地冒出只字片语,意图保持清醒莫让自己失去了意识。
树下的狼群还在执着地嚎叫,混着四周沙沙的树叶摩挲声响。这时,棠觅忽觉手腕间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起初棠觅并未察觉不对,以为这大抵是夜间树叶上的露水滴了上来,可下一刻,她眉间轻蹙,腕间清晰地传来冰凉物体游走的感觉。
她唇瓣轻颤,心底祈祷着不是自己想得那样,掀起沉重的眼皮。
目光微倾,月光下,光影斑驳的树间,她血迹灼灼的手臂上,一条黑红交错的长蛇从她的手腕上一寸寸朝上盘住。
蛇大约有两指粗,在她胳膊上饶成了三四道圈。棠觅一眼瞧过去,它恰好仰着头,吐出蛇信子。棠觅遍身是伤,反应不及,猛然间蛇口大张,露出那口锋利的尖齿,猝然地朝她脖颈处袭了过来。棠觅一直撑到现在也不过是不肯认命,争着那一口气罢了,可事实上她知道自己早已是强弩之末。当那条蛇张口咬过来时身体本能的反应当然是猛颤一下,但也仅此而已。棠觅自知再怎么反抗也斗不过天意,最后也不过是冷嘲般勾了勾唇角。
前世虽死,好歹全尸。而今复活,前有豺狼后有猛蛇,得到的结局竟是这般,老天爷当真是待她不薄。
要是大人在就好了……闭上眼睛无奈认命的刹那间,棠觅酸涩心想。
然而事情似乎并非她所预料那般,脖颈上并未传来意想中尖齿穿破皮肉的疼痛。她还清醒着,底下的狼群还在嗷嗷可怕地叫唤。她不仅还活着,就连缠在胳膊上的力道也在一瞬间松懈。
……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我鸽了好久啊……因为一些私人的事情,不多说了,从今天开始恢复日更,每晚九点左右更新。日更到完结。
第十九章
陆无离是真的没想到这丫头这般能忍,原以为她还能爬起来却也坚持不了多久,不曾想,她倒好,不仅还能跑一段,甚至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意料之外。
还能爬树?这是陆无离万万没想到的,眼看着那狼群便要扑上来,陆无离将力道收回来,继续倚着枝干,状态懒散,好整以暇地瞧了起来。
他看见小姑娘吭哧吭哧地爬上树,瞧了眼树底下壮观的一幕,似是心有余悸地松了一口气。而后便收回目光,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陆无离看她很明显的状态骤减,上下眼皮打起架来,明明昏昏欲睡,嘴里却还一直喃喃着什么。
陆无离微微蹙眉,凝神听了一会,不耐地瞧了眼底下狂嚎的狼群。这叫他还听什么?
那条黑红交错的长蛇他自然也看见了,当棠觅爬上来时陆无离便早有预料。无他,这片树林盛产蛇群,有时不小心踩到的坑内,也许都是蛇窝,随处可见的蛇褪下的皮。意料之中的事情,陆无离更加不会有多余的反应。
然而当危险的那一刻,其实就这样看着她丧命于此也不错,然陆无离眉间轻蹙,终是收起那副懒散的姿态,下意识出手了。
棠觅眼皮微颤,缓缓地睁开眼睛,目光茫然了一瞬,随即有些迟钝地慢吞吞地望下去。她呼吸一停,头皮发麻。
只见那剩下一半血淋淋的蛇身依然在她胳膊上轻轻颤抖着,另一半已经不见了。棠觅心惊肉跳,竟也没顾上底下还有觊觎着她的狼,被这画面吓得浑身一颤,身体失衡,就这般从树上滑了下来。
没有预料中的落入狼口,没有摔落或撕裂的疼痛,落入微凉的怀中,棠觅惊讶地睁开眼。
月色朦胧,像一层薄薄的白纱笼罩下来。树影摇曳,身处在无边的危险中,棠觅心中的那盏灯原已经被熄灭,可就在这一刻,被这样一身黑色衣衫再次点燃。灯火灼热,烫得她心口一痛,眼眶蕴水,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的放松。棠觅终于放心地闭上眼睛,喃喃道:“是你吗?是你吧……师傅。”
语气中是遥遥无际的庆幸与信任。
陆无离眉间轻蹙,手中的力道不自觉地紧了一分,耳边是她的喃语,心脏处好似被根根丝线缠住,紧了紧,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
陆无离抱着她轻松落地,只见那原来气势汹汹的狼群一瞬间散去,留下一只小的不知所云依旧在原地伸着脖子嗷嗷叫着。陆无离一个淡淡的眼神瞥过去,跑远的大狼立刻返回,叼着小狼的皮肉仓皇离去。好似与狼群比起来,这个男人才是最可怕的。
棠觅晕了过去,如若她还醒着,瞧见这一幕怕是真的要怀疑人生了。
卫三自打陆无离傍晚离去时便一直守在卫楼附近,一直到月上眉梢,深更半夜才等到人。只是还未能见到人前,他最先嗅到了血腥气。他们这些人早就被训练的五感比之常人都要敏感十之五六,所以即便是有些距离,他们依然能够率先察觉出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