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他总是算计我(3)
云杪走近,轻轻地把药放在床边的小圆桌上:“你醒了,可好些?”
小孩并未答话,视线低低地落在了云杪的右手手背上。
那时他抓得狠了些,现在还有几道淡红的抓痕在云杪手背上,不过已经好了很多。他记得自己昏过去之前还看到云杪手背上黑黑红红的一片。
云杪并不在意这小孩理不理自己,伸手指了指小圆桌上的药:“醒了便把药喝了。”
床上的小孩紧闭着嘴,不说话,也没有要喝药的意思。
云杪耐着性子弯下腰,声音尽可能轻柔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还是沉默。
云杪站起身,忽瞥到他脖子上挂着的小金锁,锁上刻着“封珩”两个字。
她淡淡地念出声:“封珩。”
云杪脸盲,从来记不住旁人的模样,在天宫是靠腰牌识人,来凡间竟也要如此了,想来有些好笑。
封珩听她念自己的名字,生出些许奇异的感觉,随即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目光落到垂在自己脖子一边的小金锁上。
他黑了黑脸,伸手将那小金锁藏到了另一边。
到底还是个小孩。云杪勾了勾嘴角。
封珩开口,声音有些稚嫩:“你是谁?为何救我?”
云杪正经道:“我从江南来,要在京城落户……路过乱葬岗,顺道救了你。”
这般理由是命格星君的原话,孰不知她的声音轻懒,听起来没有半点可信度。
又是许久的沉默,云杪都要站不住脚,她撇撇嘴,心道凡间怎么处处生硬硌人。
封珩瞧见这一幕,神色稍稍柔和。
窗外忽路过几个嬉闹的小丫鬟。
一个道:“小娘子昨日带回来的小孩你见了么?”
另一个压低了声音:“不就在这间屋子里么?”
先前那个也稍稍压低了声音:“本是蓬头垢面瞧不出模样的,擦过身后才知是位顶标致的哥儿呢!”
小丫鬟们嬉笑着越走越远。
封珩听到那句“顶标致的哥儿”,习惯性地感到恶寒。
从前不知多少人这样说他,那些人个个凶神恶煞,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恨不得扒他的皮,喝他的血。
他抿了抿嘴,眼底像是结了一层寒冰,头转向另一边。
待云杪离开屋子,封珩下床面无表情地端起药碗将药全倒进了窗边栽种的兰草里。
一时药的苦味混杂着些许香气扑鼻而来。
少年眸色暗沉。
没有没来由的好,没有无目的的心。
——
云杪觉得封珩这病好得也忒慢了,整日操着瘦弱的小身体时断时续地咳嗽。她听在耳朵里,急在心里。
倘若这病严重些,好不了了,封珩早早地一命呜呼,那她此来凡间可就白忙活了。
云杪思索了半天,想着莫非是那大夫留的药方剂量不够?
几个小丫鬟走进厨房时云杪已在里面转悠了许久,小丫鬟们急忙行了个礼,问道:“小娘子怎地来了?”
云杪道:“是要给封珩熬药了么?”
不待丫鬟们回话,云杪细长的食指点了点桌子:“今日多放一倍的剂量。”
最前面的小丫鬟微惊,犹豫道:“……小娘子,这药的剂量可不是想加就能加的,一个不留神,恐会害人性命……”
云杪抬手轻抚额角,微微叹了口气:“那便按原先的剂量来……再将先前那位孙大夫请来。”
封珩本打算从后门离开,经过厨房时忽听到云杪轻轻柔柔的声音。
她道:“今日多放一倍的剂量。”
封珩顿了一下,神色微暗,又转身回去。
云杪走出厨房时正巧看到封珩瘦弱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这孩子也太瘦小了,跟骨头架子似的,她想了想,又返回厨房吩咐:“给封珩多做些吃食。”
最好是将他养得肥肥的,日后做了仙友也知自己待他不薄。
前堂。
孙大夫听了云杪的话差点跳起来,嗓门越来越大:“老夫行医多年,从未开错方子!除非是那小子未定时定量喝药,这几日怎么也该好了!”
云杪捏捏自己的耳朵:“孙大夫,我并未说你开错方子,莫要误会了。”
孙大夫瞧着面前的女子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抖了抖胡子提醒道:“你可是日日亲眼看着你家那位小哥儿喝药的?年岁小的孩子怕苦,指不定趁你不注意偷摸着把药倒了。”
这倒是有可能。
云杪微微皱了皱眉:“那如何才能让他乖乖吃药呢?”
孙大夫:“你小时是如何吃药的?”
云杪:“……我还未吃过……”
孙大夫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子,这柔若无骨松松懒懒的样子看着就身子虚。
他道:“也快到你了。”
云杪:“……”
孙大夫摇摇头:“药苦,配着些甜的东西吃便是。”
云杪受教了。
于是再给封珩送药时,她在食盘上放了许多蜜饯。
这次她没有送到便离开,而是执着地要亲眼看着封珩喝下去。
云杪捏了一小块蜜饯放进自己嘴里:“若是怕苦可就着蜜饯吃。”
她弯了弯眉眼道:“这蜜饯很甜。”
封珩垂眸看了看碗里的药,脑子里响起云杪在厨房时那句轻飘飘的“今日多放一倍的剂量”,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本随意坐着的云杪在注意到封珩眼里那一闪而过的狠厉时瞬间精神了。
她坐直了身子。
难不成这孩子不喜旁人看着他吃药?
云杪当机立断起身离开,又不甘心地回头留下一句“一定要乖乖吃药”。
屋子里只剩封珩一个人,他安静地盯着那药看了一会儿,随即照常将药倒进了窗前的兰草里。
那盆兰草近来长得愈发妖异,自己怎么早没发现。
躲在屋外角落的云杪微蹙眉头。
屋子里的少年忽转头直直地看向云杪躲着的方向,云杪心咯噔一下,屏住了呼吸。
许久,待他又去做别的事,云杪这才尽力不发一点声响地默默离开。
夜阑人静之时,少年安静地躺在床上,脑子里却是风起潮涌。
他想起从前有富贵人家收养他,开始对他千般万般好,可没几天便原形毕露。
他想起自己被吊在梨树上受那位富家公子的鞭打,他亲眼瞧着那公子的脸愈发癫狂,仿若地狱里的魔鬼。
他又想起女子轻轻柔柔的那句“今日多加一倍的剂量”。
二人无异,均是蛇蝎心肠。
少年坐起身,伸手触到方枕下的刀。
云府另一间屋子内。
云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正掰着手指头数星星,门口传来一丝细微的响动,一个人影悄悄走了进来。
是封珩?
那瘦小的身影慢慢向自己移来,云杪下意识闭上了眼。
她感知到封珩走到了自己床边,紧接着一个冰冷尖锐的物件便抵在了自己脖子上,云杪密密麻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如若她没猜错,那应该是把刀。
……
他要杀她。
☆、第三章(修)
云杪闭着眼犹豫着该不该一巴掌拍上去。
她这几日对他的好都喂狗了么?
云杪暗自生着气,脖子上的刀忽又被封珩收回。
少年收了刀,静默片刻,转身轻轻离开。
周围又恢复平静,须臾,云杪睁开眼,蓦地看到一人影在自己床边站着,云杪被吓了一跳。那人将自己腰上挂的牌子举到云杪面前晃了晃。
云杪顺了口气坐起身:“仙君,你来怎地都不出声……”
命格星君欣慰地笑笑:“不过才一会儿功夫不见,云杪仙瞧着可是有人气不少。”
云杪:“仙君可看到封珩差点杀了我。”
命格星君:“他杀不了你。”
云杪:“他想杀我。”
命格星君:“他若是真想杀你又怎会迟迟不动手。”
云杪抿了抿唇。
命格星君衣袖一甩,颇为潇洒地坐在了云杪身边:“倒是你,怕是在犹豫着要不要杀他吧。”
云杪没有答话。
命格星君发出一声长长地叹息:“你可知封珩从前过得有多辛苦?”
他酝酿好情绪,正待回忆封珩的身世,转眼看云杪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命格星君:“……”
他炸毛了:“若不是你改了他的命格,他又怎会小小年纪受尽苦难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