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太监顾不上别的,只好勇敢地追上去。
却见赵兴停下脚步,猩红的双眼冷冷地瞪视着他“滚!”
金太监吓了一跳,呆呆站在原地看赵兴一头走进黑暗之中。
他隐约猜到赵兴去了哪里,仔细一想,便往沈太后的居所跑去。
真要命了,陛下这是要去找皇后娘娘对质啊,以皇后娘娘那个性子,说不定二人一架吵起来,被杀了都有可能。
可他没跑多远,脚下一绊,摔倒在地。
“咔擦”一声轻响,剧烈的疼痛自小腿骨处袭来。
他痛得失去了意识。
黄豆大小的雨点从泼墨一般漆黑的天空洒落下来,顷刻之间,皇宫就被湮没在一片漆黑冷湿之中。
邹皇后将手中的婴儿鞋放下,命宫人收了针线,疲惫地伸了个懒腰。
胎儿在她腹中翻了个身,轻轻蹬了她一脚。
她怔住,好半天才将手轻轻放在腹部,神情复杂万分。
这个孩子不是赵兴的,见不得光,她并不那么期盼他的出生。
她明明也小心提防着的,可还是有了他。
他在她腹中一天天长大,每一次胎动都会让她思绪万千。
本以为有了他,多少能得赵兴多些眷顾,可男人变了的心,正如泼出去的水,难得收回来了。
“睡吧。”她看一眼冰冷的床帐,惆怅地准备睡觉。
外间传来拍门声,隔着风雨和这么远的距离她都听见了,可见拍门的人很用力。
“去看看,怕是出了什么事。”她吩咐道。
不一会儿,宫人的惊呼声此起彼伏“陛下,娘娘……”
赵兴狂奔而入,浑身都在流水,每行一步,脚就在地上落下一个潮湿的印子。
他恶狠狠地盯着她,仿佛择人而噬的恶鬼。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邹皇后吓了一跳,心里浮起不祥的预感。
赵兴很是注重体面,断不会因为一般事情就冒着大雨独自冲到她这里。
所以他这是遇到了什么大事……
她下意识地将手护住凸起的腹部,不进反退“陛下,发生什么事了吗?您全身都湿透了,臣妾让人伺候您沐浴换衣……”
“滚出去!”赵兴猩红着眼睛大吼了一声,宫人噤若寒蝉,纷纷看向邹皇后。
赵兴看到这一幕,更加愤怒,恶声道“滚!不得允许不准入内!朕才是天子!”
第2490章 演戏
话说到这份上,还能怎么办呢?
邹皇后苦笑着,挥手示意宫人尽数退下“中宫殿二十步之内不许留人,违者死。”
宫人顷刻间退得干干净净,她打起精神,谨慎又小心地试探着朝皇帝迈进两步“陛下,臣妾扶您到这边把衣服换了如何?不然伤了龙体如何是好?”
赵兴一言不发,恶狠狠地盯着她,在她的手触及他的手臂时,他突然发力,狠狠将她推开。
邹皇后早有防备,技巧地扶住椅子稳住身形,再趁势滑坐在地上,装作狼狈万分又惊恐害怕的样子“陛下,您这是怎么了?臣妾做错了什么?”
不等赵兴回答,她痛苦地皱起眉头,扶着小腹低声呻吟起来“啊……”
她赌这个男人会心软,无数次,他都在最关键的时候原谅了她。
同时,借胎儿生事,也是为了试探,看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
赵兴却是一直垂着袖子站在那里,冷漠地看着她。
地上冰凉,邹皇后的心更凉,然而自己演的戏,无论如何也要跪着演完。
她呻吟得更大声了“好疼,陛下,您对臣妾有看法不要紧,可皇儿是无辜的……”
“皇儿?”赵兴冷笑一声,神情痛楚又自嘲“这个孩子真是我的吗?清婉,咱们夫妻多年,你和我说实话,这孩子是我的吗?”
彷如一声炸雷,“咔擦”一声打在邹皇后头上,炸得她头晕目眩,瞬间失声。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他的?
他手里有没有证据?他知道多少?
“我……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邹清婉突然反应过来,愤怒地吼叫起来“陛下这是听谁胡说八道,非得往自己头上扣绿帽子呢?这孩子不是你的,那是谁的?”
她仿佛被愤怒刺激得失去理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朝皇帝冲过去,张着两只手臂想要抓住他。
她声音嘶哑,大声痛哭“俗话说得好,卸磨杀驴,可以同贫贱而不能共富贵……”
“陛下早年穷途末路的时候,怎么不嫌弃我这个糟糠之妻呢?
现在你风光发达了,满宫的美人等着你宠幸,看我不顺眼了是不是?”
她抓住他,胡乱地在他身上撕打,哭得鼻涕连着口,仪态全无。
“你嫌我人老珠黄,你嫌我早年看够了你的卑微无能,你嫌我匍匐在齐国人面前乞讨求生丢了你的脸。
你嫌我冷硬不懂温柔,贪财爱权,可你不想想,我为什么会这样?
是我蠢,竟然想与你双宿双飞,缠绵一生,你是帝王啊,天下最无情的帝王啊,是我痴心妄想!
赵兴,你这条忘恩负义的狗!你不是东西!给我泼这种脏水……”
赵兴一动不动,任由她厮打辱骂,又是一声炸雷响起,惊醒了他。
他猛地将邹清婉一推,说道“你别演了,朕再不会心软上你的当。此次朕有人证物证在手,却不是冤枉你!”
邹清婉吃了一惊,不敢确定。
第2491章 死不瞑目
赵兴昂了昂头,冷冷地看着邹清婉“你仔细想想朕的脾气,没有确凿证据怎会贸然来这里与你对质?
难道这而绿帽子好戴得很吗?清婉,你与我是同甘共苦过的,你是炎儿的生母,是赵国的皇后。
朕不想和你走到那一步,你老老实实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说出来,这件事,朕愿意忘了,你还是皇后,你若不说,朕必然……”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有暗红色的血顺着邹清婉的裙子流了出来,瞬间在地上流了一淌。
邹清婉抱着肚子跪倒下去,脸色苍白似鬼“我……我……孩子……陛下救命……兴哥哥救命……我疼啊……”
她看着他,泪眼模糊,叫得声嘶力竭。
那时候,他们刚成亲,少年夫妻相得益彰,私下底有了彼此的爱称。
他叫她“婉婉”,她叫他“兴哥哥”。
后来在赶赴齐国为质的路上,她失去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冰天雪地里,她躺在破烂的驿站之中,眼泪都流干了,也是一直在叫他“兴哥哥,兴哥哥,我疼,救命……我们的孩子……”
赵兴突然大哭起来,他看着跪在血泊中的邹清婉,想起那个风雪连天的驿站,想起那时候的悲苦无助和赌咒发誓。
一定要对她好,是他对不起她,将来有朝一日,他要让她过上天下人都羡慕嫉妒的日子。
可是为什么,他们回到了澜京,当上了帝后,站在权力的顶峰,几乎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却渐行渐远,走到了今天呢?
他跪下去,看着邹清婉渐渐苍白的脸,想要将手去摸她的肚子,想给她堵住那汩汩而流的血。
“清婉,我不想……”他想说,我不想追究了,这个孩子没了就没了吧,我不想要你的命……
可是他看到邹清婉的眼睛骤然瞪大,随即,脑后风响,头部传来一阵剧烈的钝痛。
他艰难回头,看到喜福站在他身后,手里高高举着一个沉重的金如意,金如意上鲜红夺目,那是他的鲜血。
他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见喜福面色狰狞,又将如意狠命往他的头上、脸上砸下来。
好痛,无数温热的血争先恐后地往外流,湿冷的衣服终于多了几分暖意,可随即,他更加寒冷。
他倒在地上,挣扎着,抓住邹皇后的手,很小声地说“婉婉,我好痛……”
一把剪刀刺入了他的咽喉。
他死不瞑目。
冷风吹得烛火摇个不停,满室血腥。
邹皇后终于醒过神来,她想要尖叫,可是恐惧到了极致,她一个字都叫不出来。
她只能趴在地上,艰难地抓住赵兴的手,野兽一样地哭“陛下……陛下……”
喜福冷静地将沾满了鲜血的如意、剪子扔到她面前,拉起她的衣服擦了擦手,说道“娘娘不要害怕,奴婢已为您除去威胁,您再不必担心被废丢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