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锦+番外(721)
权夷庭之前全神贯注,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人的出现。闻言才转过头笑道:“是吗?”
他额前有汗,发丝飞扬,笑容比那阳光还要灿烂闪耀。
看着他策马飞奔而来,铁柱满心满眼都是这个神采飞扬的小小少年。这个最初的印象,是他这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
卖身,在他的小小心灵中,怎么会不恐慌不害怕?
只不过,他作为长子,当家里需要他的时候,他必须挺身而出。
在来之前,他也曾经想过无数次,这个他会伺候一辈子的小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庄户人家里,也流传着不少关于京里大户人家的传言。那些卖身做奴的下人,有被虐待的,有被侮辱的,更有死的不明不白的。
爹娘不敢告诉他,不代表着他不知道。
他选择了忽略,不代表心里就不忐忑。
可这所有的一切不安,在见到权夷庭的这一刹那,瞬间安定下来。
“见过小少爷。”铁柱按海峰所教的施礼。
“起来吧。”权夷庭翻身从小马上下来,看着他笑道:“可见过母亲了?”
海峰替他回道:“刚见过大奶奶,大奶奶让他换了衣服来见小少爷。”
“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少爷,我叫铁柱。”
权夷庭歪着头想了想,道:“这个名字不错,那就叫铁柱。”眼前的男孩子,可不正是结实得像一根铁柱吗?
他并不想给他改成文绉绉的名字,就像方锦书也并不是想要给他找一个识文断字的书童一样。
“你可会骑马?”权夷庭问道。
“不会。”
“可会射箭?”
“不,不会。”
“可曾识字?”
“不会。”铁柱的声音越来越弱,头也越垂越低,恨不得挖个地缝,将这个什么都不会的自己给埋起来。
小少爷明明比自己小,却会那么多。
相比之下,自己显得多么无能。
可怎么办才好?小少爷会不会因此而嫌弃自己?
正当铁柱心头七上八下之际,耳边传来权墨冼兴奋的声音:“那太好了!你不会,那我来教你呀!”
在权家,父亲学识超卓,而他才刚刚学完启蒙的功课。
母亲什么都懂,就好像没有任何事情能难倒她。就连男子才会的骑马射箭,她都能轻松驾驭。
要不是母亲伤了脚踝,早就能在马背上弯弓搭箭了。他如此勤学苦练,正是想要给母亲一个惊喜,让她看看在她养伤懂得这段时日里,自己没有偷懒。
有这样优秀的父母,他不得不逼自己快速进步。
眼下,来了个啥都不会的,权夷庭高兴的很。
小少爷要来教自己?
在铁柱的认知里,伺候少爷显然并不包括这一条。
权夷庭不管他怎么想,将他打量了一通,点点头道:“你这身正好,来我先教你骑马。”又对海峰道:“海叔叔,嘟嘟麻烦你替铁柱寻一副弓箭来可好?”
海峰笑着应了。
“你过来,别傻站着了。”权夷庭朝铁柱招招手。
铁柱挠了挠头,既然小少爷这么吩咐了,自己就得听。大奶奶说什么来着?他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听从。
他快走几步过去,按照权夷庭的指示,开始尝试着这辈子的头一回骑马。
海峰看着两人的模样,看着权夷庭难得出现的孩子气笑容,心头再一次为主子的英明决策感到叹服。
养了这些时日,方锦书的脚伤已经好得差不多。
大夫又来过两次,重新开了方子。嘱咐她不得剧烈运动,其他行动都无碍。
转眼间到了春末,还未等到昭阳公主和亲,洛阳城里迎来了另一桩公主的亲事:贤妃之女,淳和公主下嫁苏良智。
两人的婚事,在旧年就由肖太后下了懿旨赐婚。
公主大婚,筹备了大半年时间,成亲的吉日就要到了。
本朝的公主,不是没有下嫁的先例,靖安公主便是开了先河。有了她这个例子,后面的公主就轻松得多。
☆、第九百一十六章 驸马
公主的身份,并不能代表就能获得幸福。
下嫁,也不是所有的公主都能享受的殊荣。皇帝的宠爱,可嫁的良人,缺一不可。
春光明媚,洛阳城里洋溢着喜气,大户人家都在准备着淳和公主的贺礼。就算是下嫁,公主的身份摆在那里,礼不可废。
在这份喜悦之中,宝昌公主府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驸马刚刚被寻了回来,他对自己事发还一无所知。为了怕他不敢回京,宝昌公主遣出寻他的人并没有说明缘故,只催他回京。
他才一踏入公主府,就发现形势不对。
家里的下人,一个个都神色复杂小心翼翼,看着他的眼神里,竟然有着一丝怜悯,和同情?
这,不止是宝昌公主生气了这么简单。
他转身就想离开。
宝昌公主脾气不好,每次她一生气,驸马就退避三舍。她是公主,自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不管有什么事,先躲了风头再说。
但以往他想走,没有人管他。今日却不行。
公主府的管家躬身做了个手势,道:“驸马爷,公主殿下在里面等着您。”
“这……”他转了转眼珠子,急中生智道:“我突然有些内急,先出个恭,再去见公主。”
“老奴陪你去。”管家态度恭谨。
在这公主府里,所有下人都听从宝昌公主的吩咐。驸马想要偷溜,管家步步跟随。无奈之下,驸马只好乖乖去见公主。
花园里,正是百花盛放的季节。
在下人的悉心养护下,鲜嫩的花朵在风中摇曳着身姿,蝴蝶忽闪着翅膀穿梭在其间。轻风拂过,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芳香。
驸马怀揣着一颗忐忑的心踏入屋内。
室内拉了帘子,过滤了外面的日光,幽暗深沉。驸马眯了眯眼,在原地站了几息,才适应了这个光线。
他四处打量了一番,却没有看见宝昌公主,他出声唤道:“公主?”
“进来。”从里间传来宝昌公主的声音。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阴沉,听得驸马后背发凉。
他吞了一口口水,硬着头皮进入里间。转过紫檀木嵌琉璃屏风,才看见宝昌公主抱着双腿,蜷在罗汉床上。
看清了宝昌公主,驸马大吃一惊。
这才月余未见,宝昌公主整整瘦了一大圈。
她的头发散乱着披在肩头,昔日艳丽的容颜,如今形容枯槁,脸上只剩下一对眼睛大得吓人。她胳膊里,胡乱地挽着一条披帛,未施脂粉仪容不整。
这,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宝昌公主吗?
在他的印象中,宝昌公主一直骄傲得像一头孔雀。
她刁蛮、她任性、她骄纵,她喜怒无常。
但无论如何,她从来都是艳丽逼人、光彩照人的。她的艳丽的光芒,时常令他不敢直视。
宝昌公主抬起头来,眼里射出的怨毒神色,让他心头嗖嗖地直冒冷气。
“你回来了?”普普通通的一句话,明明是问候,从宝昌公主口中说出来,听起来却牙酸的紧。
“我回来了。”驸马连忙点头。
“你可知道,你犯下什么事?”
“我,我有什么事?”驸马摸不着头脑。
宝昌公主从身边案几上拿起一摞折子,劈头盖脸地朝着他扔过去:“你自己看!”
这些都是御史台弹劾驸马的折子,庆隆帝特意命人抄录了一份,送到公主府上。只要有人上奏,公主府便多一份新的折子。
将宝昌公主禁足之后,庆隆帝没有再传唤过她。唯一的纽带,就是这一份又一份的折子,接二连三地,来到公主府里。
或许,比起如今朝中议得如火如荼的世家来,这些折子真算不得多。
但这种无言的压力,已经将宝昌公主压垮。
折子散落了一地,驸马忙捡起其中一份,一目十行地看完,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