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锦+番外(66)
方锦书凝眉苦思,细细回忆着在国子监里遇到卫亦馨的一幕。末了才暗暗舒了一口气,确认卫亦馨并没有专门针对她的意思。
虽然不知何故,但这总是好事。自己重生就是件无解的谜团,再多一件也实在不算什么,何况这对自己有利。
一路上,方锦书这样的反常,方锦晖怎么会看不出来?
没有如愿成为女学头名,方锦晖心头失落难过,但也没有错过妹妹这异常的低落。
只是之前她就说过觉得累了,方锦晖心疼她小小年纪参加这样严格的复选,只嘱咐随身伺候着的芳菲好生照顾。
在路上,方锦书将自己重生后的每一件事,都细细的想了一遍,得出一个让她不敢相信的结论。
她的到来,好像改变了很多事情。
比如在逃跑路上遇到权墨冼、方孰才拐卖她的阴谋被揭穿送去了魏州、唐元瑶自作聪明反被惩罚。
但是,想更深一层,历史的轨迹仍然沿着旧日轨迹,将这些小插曲一路碾压过去,轰隆隆往前行。
权墨冼进了方家一趟,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次的学堂复选,尽管过程不一样,结果都是方锦晖没有入选。
方锦书在心头呐喊着、恐惧着,难道,我真的不能改变任何事情吗?
“姑娘,婢子伺候你先用饭可好?”
看她脸色灰败,眼中也没有了以往的熠熠光彩,芳菲担心的询问着。
方锦书无意识的抬起眼,在看见芳菲的一瞬间,愣怔了一下。
“姑娘?”芳菲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姑娘这不是魔怔了吧?看起来好像不认识自己一样。
却见方锦书忽地展颜一笑,道:“我没事,摆饭吧,早点吃了我好歇息。”这一上午耗费的心神,让她从心底深度觉得疲乏难解。
看着芳菲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方锦书笑了起来。
抛开那些事不管,芳菲的命运,不正是因为她而改变了吗?
如果她没有在方锦书的身上活过来,父母兄姐会为了她的死亡而悲痛,心软的方老夫人也会伤心。邀请方家出来赏月的大姑母,做出这个提议的陌表哥,这种自责,也许会伴随他们终身。
更不用说,芳菲不知道会被卖到哪里去。
她会的只有农活,就算侥幸被一个好的主人家买去,也不可能成为闺阁女儿身边的贴身丫鬟。
自己的重生,虽然没能改变既有的历史轨迹,但也在不知不觉间影响了很多人的命运。或许这一时半会看不出来,但积少成多,总有迎来彻底改变的那一天,不是吗?
就算没有,这份信念自己也要坚持下去。
若是就此消沉,怎么对得起重活这一遭?只要努力了,就算没有结果,也不后悔为之付出的光阴。
方锦书小口小口的吃着饭,坚定了志向,饭量比往日还好了一些。
芳菲看在眼里,乐在心头。
在她的认知中,天大的事情都比不得吃饭。姑娘的身子骨实在太娇弱了,只有胃口好了才能长的结实。
接过茶水漱了口,方锦书问道:“芳馨还在偏院吗,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上差?”芳馨的身世被她揭穿,或许是第二个因她而改变命运的人。
她的身份,方孰玉已经着人查实了。并去京兆府备过档,提前打过了招呼,不虞甄家耍什么花招。
商人唯利是图,但像甑家这样昧着良心的,却也不多。也不知是攀上了哪棵大树,让甑家有这样的胆子,在天子脚下肆意妄为。
方家虽然不是什么显贵,却也无惧一个无良商家。
芳馨的身世令人同情,若方孰玉是御史台的人,定要刨根问底顺藤摸瓜,将甑家背后的权贵找出来,弹劾一番。
不过,以他翰林的身份,若是追究此事,难免有手太长的嫌疑。方孰玉便将此事透露给了御史台的同年,让他们去着手此事。
不过这些,方孰玉也不会特意讲给方锦书听。她所知道的,只是芳馨已经证实了身份,放在偏院和这批进府的丫鬟,一起调教着。
芳菲答道:“婢子前几日听偏院的婆子说过一嘴,估摸还有几日功夫也就得了。姑娘身边只有我一个,怎么就让云霞姐姐回去了呢?”
方锦书笑着打趣她:“我养了一个要吃肉包子的丫鬟,哪里还养得起别人?”快到年底了,司岚笙那里的事情越发多了起来,她便将云霞还了回去。
“姑娘!”芳菲不依的跺脚。
方锦书看着她露出小女儿情态,想起她在刚到方府时的局促不安,心情大好。芳菲就好像她身边的一面镜子,她变得越好,自己带来的影响也就越深。
原以为经过上午的冲击,这个午觉难以合眼。不料方锦书刚刚沾到枕头,便睡了过去。
预料中的噩梦也没有到来,歇了午觉起来,方锦书神清气足。
在没见到卫亦馨之前,她心头还有重重困扰的迷雾。但此刻,一切已经明了,该如何前行她心头更加清晰。
☆、第八十三章 欲哭无泪
方锦书想清了未来的路,信心越发坚定。唐元瑶那里,却越发绝望。
复选考较完毕,所有的学子、宫女、内侍、女官、国子监讲师相关人等均已散去。
不多会功夫,连抬出来的几案等物品,都被宫人抬回了国子监的教室。几名内侍将这片考场都洒扫了一遍,清理了一些纸屑杂物。
这整个过程中,有人在她身边来来往往,却始终没人看过她一眼,问过她一句话。
连唐元瑶自己都怀疑,难道她变成隐形人了吗?这些人才能如此熟视无睹。
她当然不是隐形人。
只是在这些宫人的眼中,她已经被刻上“得罪端成郡主”这几个字。和身份尊贵的端成郡主比起来,一个区区官员之女,孰重孰轻,每个人都明白。
因为学堂复选的缘故,国子监今日休沐一天。国子监规矩很严,难得的良机,所有在读的监生都抓紧时间出去松快松快,一个人也没留下。
当复选完成,偌大一个国子监,只剩下树荫婆娑,显得空荡荡的。
过了午时,这里只剩下她和看守她的那名宫女。
幸好这是秋日,又恰逢阴天,太阳并不毒辣,晒在人身上还有些暖洋洋的。唐元瑶除了跪得膝盖发麻,腿脚酸痛,身体上并无别的不适。
她断断续续的饮泣着,想不明白今日怎么就算计不成,反遭了此厄运。
看守她的宫女有些不耐,见人都走光了,便到房中搬了一把椅子出来,好整以暇的坐着,跟她讲:“我劝你省点力气,时辰还长。”
眼下才刚刚午时,到明日卯时还有足足八个时辰。
罚跪听起来不觉得如何,实则是件很难熬的惩罚。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体上的不适会越发明显,也越来越难捱疼痛。
此时是白日,到了晚上,她身上的衣衫根本不足以抵御秋夜的寒冷。
她提醒唐元瑶,不是出于好心。只不过因为,唐元瑶好歹也是官家千金,若是真有个什么好歹,端成郡主自然不会有事,锅就会由她来背。
但这其中的道理,没有真正吃过苦头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唐元瑶胸中经常愤懑,认为继母对她和大哥不好,从不考虑他们的前途。
但是,她毕竟是唐家的嫡长女。为了名声,她继母顶多是不管不问,从来没有动过她半个手指头,生怕落得一个苛待继女的名声。
所以,别说罚跪了,连半个手指头都没人动过她。她哪里又能体会,宫女说这句话背后藏着的好意?
她扬起泪眼,对宫女怒目而视,道:“关你什么事?”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被端成郡主罚跪,出了这么一个大丑,唐元瑶只觉羞愤欲死。这口怨气,她就发泄到了唯一跟她说话的这名宫女身上。
见她不领情,宫女也不想再跟她废话。被罚的又不是她,她瞎操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