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锦+番外(647)
“吴大虫坏事做尽,活该报应!”
“我远房侄儿在守城门,他悄悄跟我说,半夜权大人叫开城门,押走吴大虫。”
消息得到证实,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小小的、压抑地欢呼。吴展冲余威仍在,人们盼着这是真事,但又小心翼翼地害怕只是幻想。
不知道是谁,提议去吴府门口看看真假,零星的行人朝着吴府汇聚,逐渐形成人流。
吴府里正人心惶惶,得知外面来了许多人,老太太恼羞成怒,着家丁手执棍棒出府,要将这些看热闹的百姓驱散。
只是这么一来,却暴露了吴府外强中干的事实。
人群非但没有散开,却越围越多。
到了快午时,吴展冲被抓的消息传播了亳州城。百姓们欢呼雀跃,气氛比过年时还要喜庆。
一名下人揣着夏泽林的亲笔信,踏上了一艘小船,他的目的,是范阳。
同一条水路上,一艘两层官船正在逆流而上,河风吹得船头插着的刑部大旗哗啦作响。
权墨冼负手站在船头,衣袍翻飞。
“公子,吴展冲一直吵着要见你。”木川禀道。
权墨冼点了点头:“不用理会,让他安静下来。”
尘埃落定,他的心思早就飘去了京城。她过得怎样?有没有记挂、担心着自己?距离吉日的时间越来越近,家里不知道筹备的如何。
吴展冲的案子铁证如山,他只想快些回京,哪里有这个心思去审讯吴展冲。
他想见自己,无非是威逼利诱想要逃脱罪责罢了。
卢家?
当初他反出权家,自立家门之时,卢家没有少对他落井下石。
他连本家都不怕了,还怕一个卢家的爪牙不成?
吴展冲可以不理,但有个人他却不能不管。他转身,走到一个船舱前,轻轻叩响了房门。
里面传出来几声虚弱的咳嗽,跟着传出声音:“快请进。”
权墨冼推门而入,陈三忙从榻上爬起来,手足无措地见礼:“大人,大人怎么来了?”
“快快起来。”权墨冼亲手将他扶起,道:“陈三,今后你当如何?”
“大人,草民也不知道。”陈三一脸茫然。
“全赖你一腔热血,才让冤死的人没有白死。”权墨冼道:“于情于理,我要替他好好谢你才是。”
陈三惶恐之极,又想要弯下腰去,权墨冼将他托住,道:“你不必如此卑微。”
☆、第八百二十七章 小人物
陈三只是下九流的戏子,但他所做的事,却比大多数人,都要勇敢、崇高。
当日,他所在的戏班应邀去吴府唱堂会。
他趁还未开演时去茅厕,却走错了路,走到了一座偏院。
原本正要回转的他,听见了异响,亲眼目击了吴展冲用一把利斧将异乡人劈死。随即,吩咐下人把尸体抛入井中。
陈三吓得魂飞魄散,原本想装作没有瞧见。但异乡人死不瞑目的脸反复在他脑海中出现,让他不能忘却。
冥冥中,他觉得既然上天让自己瞧见这桩凶案,就是一种警示。
他无法坐视不理。
但他只是戏子,又该如何替对方喊冤,怎样才能替那人昭雪?
他十分清楚,如果他去府衙击鼓鸣冤,就只会有两个结果。一个是被当做信口雌黄的疯子,被赶出衙门;另一个是,被吴展冲得知后,报复于他。
陈三怕死。
他若死了,家中的寡母无人赡养,妻儿无人照顾。
所以,他才想出这么个法子来。
他所演的那出百姓们耳熟能详的《枯骨记》,正是一桩青天大老爷断鬼案的故事。他便将计就计,扮演着青天,在戏里假装见到冤魂告状。
果然,此等离奇之事,迅速便传遍了亳州。
但从夏泽林对吴展冲的态度可知,他若向夏泽林揭发吴展冲杀人,死的只会是他自己。
他一直在等,等一个能做主的官老爷出现,他才能据实以告。
装疯卖傻了几个月,他终于等到了权墨冼。
所谓审鬼案,也是他以精湛的演技配合权墨冼,去吴府将异乡人的尸身起出来。
他挺身而出,一腔热血、以身犯险,何曾有半点卑微?
他,当得起权墨冼一个“谢”字。
“大人,快别这么说,草民当不起。”陈三激动得直哆嗦:“全都仰仗大人,草民才保住这条命。”
权墨冼不仅设局将吴展冲抓捕,还没了忘记他的处境,将他一并带上了船。
吴展冲一旦获罪,卢家奈何不了刑部,或许就会找陈三的麻烦。
“义士不分贵贱。”权墨冼道:“你若愿意,我让人送你远赴塞北,离开中原这个是非之地。”
在世家眼里,陈三卑微弱小得不值一提,没有价值。只要他远远避开,卢家也犯不着大动干戈去寻找。
闻言,陈三有些迟疑:“那我的家人……”他不能把麻烦待给他们。
“你身上有没有信物?”权墨冼问道。
“有。”陈三解开脖子上一条红绳,那上面系着一个银质薄锁片,刻着“平安”两个字。
权墨冼接过来,道:“回了京,我就让人去接你的家人。你就安心去塞北等着,先打点好一切等着家人来团聚。”
陈三感激涕零,伏地磕头道:“草民谢过大人再造之恩!大人的大恩大德,小民来世定当结草衔环、做牛做马以报!”
这个结果,比他预想的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当初他在装疯卖傻的时候,凭的是一口心头热血。后来,在无数个担惊受怕的日日夜夜里渡过。生怕他的真实目的被吴展冲所猜出,要将他杀人灭口。
未曾想,他还能有过安稳日子的这一天。
权墨冼亲手将他扶起,道:“你无须如此。好好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毋庸置疑,陈三是个小人物。
小人物,也有力量。
他所能做的,要做的,便是保护像陈三这样的普通百姓,呵护他们心中的良善之光。
让他们看到希望的光亮,而不是在黑暗中找不到出口。
被害的异乡人,尚不知其身份,也不知吴展冲为何要加害于他。但这些都不重要,将吴展冲押入刑部大牢,自然就能审讯出来。
有了谋杀朝廷命官的罪名,这桩案子只是附带而已。
虽然,陈三作为目击证人,有了他的证词,进展会加快许多。但权墨冼并不想将他暴露,宁愿多一些周折,也要护得他万全。
河水悠悠流淌,他的心却火热。
在河水上游的洛阳城里,还不知道亳州昨夜里的这一番变化。
修文坊里,吴菀晴的马车在侧门处停下来,吴菀晴扶着丫鬟的手下了马车。
眼看着就要及笄的她,出落的越发清丽无双。
芳芷迎上来,见礼道:“晴姑娘,我们姑娘正等着您呢。”
“她还有这个闲情逸致等我。”吴菀晴轻声嘀咕了一句,加快了脚步朝着翠微院里走去。
翠微院里,方锦书着人泡了一壶百合银针茶,摆好了棋坪。
抬头见她来了,笑着招呼道:“我这刚准备好,你就到了。快来品品这壶茶,滋味如何?”
“这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吴菀晴嗔了她一眼,道:“都什么日子了,你还有这闲心喝茶?”
方锦书安然一笑,道:“有什么可急?”她转头吩咐芳芷:“上几碟干果上来,还有新做的茯苓糕也端上来。”
“你我姐妹难得一聚,”她笑着对吴菀晴道:“好好地坐着说会话,不好么?”
她慢条斯理地替吴菀晴倒了一杯茶,道:“等你嫁了人,就没有这等清闲时光了。”
吴菀晴接过杯子,慢吞吞道:“有劳县主大人给我泡茶,小女子实在是担当不起。我嫁人还有段时间,县主你可就在眼前。”
“所以,我们才要珍惜好时光,不是吗?”方锦书浅浅一笑。
她的笑容清朗,让吴菀晴颇为无奈,道:“你这是果真不急吗?权大人若是真赶不回来,你可怎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