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锦+番外(639)
吴大官人气得脸都成了猪肝色,偏偏奈何他不得。
官差跟随着权墨冼呼啸而去,吴大官人恨恨地哼了一声,只好跟在后面。
内宅的妇人姑娘丫鬟,早就回避在厢房之内,沿路施礼的都是媳妇婆子。好在陈三并没有往厢房里带路,而是沿着花园走了一圈,到了更偏僻的一个角落。
吴大官人面色微变,看了旁边跟着他的长随一眼。
长随悄悄冲他点了点头,他这才镇定下来。
“大人,他下去了。”陈三在一口水井旁停住,指着水井道。
水井?
一众捕快衙役立刻明白过来,这口井一定有问题,呼啦啦围着井站成一圈。
权墨冼在井便踱了几步,淡淡道:“搬开。”
是的,搬开。
这口井上面,盖了一块大青石板,上面又压着好几块石头。井架上没有轱辘和绳子,更没有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水桶。
众人应了,正要上前,吴大官人快走几步拦在跟前,沉声道:“且慢!”
“不瞒大人,这口井,已在家中废弃多年。”他道:“个中原因,因涉及家事无法多说。”
“既是废弃,再打开也不会扰了井中龙神。”
权墨冼睨了他一眼,做了个手势,让衙役继续。
“不行!”吴大官人急出来一头一脸的汗,走到权墨冼身前,低声道:“大人,还请借光细说。”
他的声音中不见了之前的恼怒,充满着恳求的意味。
“好,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权墨冼往旁边走了几步,吴大官人连忙跟上,作揖道:“前几年,犬子不懂事,沾上了一个丫鬟。原想着,纳为通房也就是了,没想到那丫鬟心气高,就这么投了井。”
他指着这口井道:“贱内便让人封了井,做了法事。”
“那丫鬟,可有卖身契?”
“有的有的。”吴大官人连连点头,道:“是我们吴家的家生子。我这就去让贱内找出来,呈给大人看。”
既是家生子,那就是吴家的财产,生死都随吴家处置。在这一点上,连官府都无权过问。
“那不正好?”权墨冼道:“你们老封着这口井也不是个事,索性趁着今日把她的尸身捞起来,入土为安。”
“大人……”吴大官人期期艾艾地搓了搓手,道:“这个,当初封井时请了道士前来做法。为防厉鬼索命,道士画了符咒在那青石上。”
“道士说了,不能破坏了他的符阵。否则,厉鬼从井中出来,他也镇不住。”
厉鬼?
若真像吴大官人说的那样简单,投井的丫鬟怎么会变成厉鬼。这其中,不知道还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那名丫鬟,不知道受过什么折磨。
“事关家宅平安,还愿大人通融则个。”说着,吴大官人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荷包,塞到权墨冼手里。
权墨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手将荷包抛给了带队的州府衙役,道:“好好搬,吴大官人请你们喝茶!”
☆、第八百一十七章 还有一具
“你!”
见他软硬不吃,吴大官人气得面色发红,大喝一声:“井底有厉鬼!若放了出来,你们就不怕被缠上吗?!”
亳州当地的官差一愣,手下的动作稍缓。他们都是本地人,想得就要更多一些。
权墨冼挥挥手,刑部的捕快上前,几下就把压在井口的大石给搬开,露出了盖着的那块青石板。
那上面,果然如吴大官人所说,用鲜红的朱砂画了一个符阵。石板看样子有些年头了,上面有风雪的痕迹,唯独那朱砂符阵颜色不改。
那颜色刺目鲜红,众人一惊,不敢再动手。这种邪门的鬼神之说,最是能唬住人。
吴大官人冷冷哼了一声,面色不屑。
权墨冼看了他一眼,踱步上前,俯身查看那个符阵。几息之后,他亲自动手,扶着青石板边沿就要将它挪开。
“大人,不可!”
众人惊得齐齐阻止。
“有何不可?”权墨冼淡然道:“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若真有厉鬼,就让她来找我!”
说着,他手上用力,将这块青石板从井口推开。
“大人一心为公,属下惭愧。”刑部带队的捕快抱拳受教,上前帮忙。
权墨冼乃堂堂刑部郎中,他都不怕不惧,以身作则,在场众人面上纷纷浮现出愧疚神色,连忙上前帮手。
他们都是衙役捕快,是常常面对生死之人。
只不过,鬼神一说太过邪门,才令他们心生惧意。一旦有人带头,也就将顾虑抛诸脑后。
青石板推开,露出一口深井。
许是太久不见天日,从井里传来一股腐烂的味道。从上往下望去,井深幽幽,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一般,令人生惧。
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井里,却没注意到,一旁的吴大官人面色焦灼,但眼里藏着的都是笃定。
他,不是最应该着急的吗?
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吗?
毕竟,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极力阻止的事情,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吴大官人站在最后面,他的神态无人留意。
而权墨冼的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容,胸有成竹。
“大人,让属下去!”
一众官差因为之前的退缩,而心生羞愧,此时纷纷上前请命下井捞尸身。
权墨冼点点头,指了一名年轻力壮的捕快下井。
眼下才刚刚开春,井里深寒。
他腰间绑着绳子下去井里,几人替他拉着,不一会儿便到了水里。
过了片刻,传来他的声音:“再放一条绳子下来!”
又放了一条绳子下井,他将捞到的尸体系在绳子上,扯了扯绳子,道:“拉!”
众人将绳子拉上来,果然是一具体型小巧的尸体。因时间过去了好几年,只剩下了骷髅。随行的仵作连忙上前,验看尸体。
“大,大人!”
井底的衙役被冷得直打哆嗦,却没有直接上来,在井底大声喊着。
“怎么了?”权墨冼按着井沿,冲着里面问道。
“还有一具尸体!”
还有一具?
这句话,让众人面面相觑。
根据吴大官人的说法,里面只有那个投井的丫鬟。怎么,还有一具?
权墨冼不慌不忙,吩咐道:“再扔一条绳子。”
眼看着绳子被扔下去,吴大官人笃定的神色瞬间消失无踪,接连倒退了两步,面色苍白如纸。
怎么会?
他明明早就处理好了,怎么会还有一具!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做了一个手势,在他身边候着的一名心腹悄悄离去。
新捞起来的尸体,面目四肢都被泡得肿胀看不出原形。因是冬日,井底更是阴寒,尸体尚未腐烂,算得上保存完好。
在他身上,有残缺的布料挂着,隐约可以看出来,是读书人最常穿的那种直裰。
“大人?”
“验尸。”权墨冼只短短吩咐了两个字。
这具尸体究竟是不是陈三口中的冤魂,要验了才知道。
仵作上前,细细查看。
在尸体头部,有一道可怖的伤口,几乎将头颅整个劈开。力道之大,令人咋舌。
在场的都是办案的官差,并不是没见识的百姓。
他们见过各种尸体,更知道人的颅骨十分坚硬。就算是有极趁手的兵器,想要劈开头颅,那一定是身怀武艺之人。
常人,哪怕是每天剁肉的屠夫,也做不到。
而此人的死状,也十分符合陈三的描述。
莫非,真是冤魂告状?
若说之前还有一分不确定,此时已然信了个十成十。
只是权墨冼并没有发话,众人也就按下心头疑惑,等待着验尸结果。
“大人,”仵作禀道:“这是一具男尸,年纪约莫在二十余岁,致命伤是头顶那道劈伤。因被井水浸泡尸身肿胀,具体的死亡时间不好推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