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锦+番外(620)
看着房门重新关上,巩文觉说的最后那句话不停在春姨娘的脑海中回荡。
“春姨娘,罪魁祸首不是我们,是你自己啊。”
“春姨娘,罪魁祸首不是我们,是你自己啊。”
“……”
“啊!”她捧着头大叫起来,身子痛苦地缩成一团。
巩文觉的话,令她不得不正视一个事实,一个她一直在逃避,不敢直面的事实。
原来害死女儿的,不是旁人,却是自己?
她颤颤地伸出双手,仿佛看见桂红死不瞑目的尸身,仿佛看见她在无声地质问着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不是巩家小姐,却是个伺候人的丫鬟?
为什么没有享受过一天属于小姐的好日子,反倒惨死?
春姨娘越想,便越是绝望。
自责与愧疚,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像她涌来,将她淹没在深深的海底。
窗外的雪很白,却无法洗清她的罪孽。
而方锦晖的母子平安,好歹让她犯下的过错减轻了那么少许。
对方家而言,春姨娘这个人的存在微乎其微。他们所在乎的,是听到了大姑娘母子平安的事实。
当喜讯传来,司岚笙喜得连连打赏了好几个荷包给报讯的下人,又专门遣人去百草堂给苏良智奉上谢礼。
这次方锦晖如此凶险,要不是有苏良智,还不知道会怎样。
“母亲,这下你可放心了吧。”方锦书坐在她下首,替她剥着松子。
“放心了放心了。”司岚笙拍了拍胸口,吁了一口气道:“可没把我吓死。”
乔彤萱坐在司岚笙的旁边,她的腹部微微隆起,妆容清淡。笑道:“媳妇这就去瞧瞧库房里有什么好东西,好给大姑奶奶送去。”
“你别去。”司岚笙拍了拍她的手,道:“库房里积灰多,让书儿去就行。”
“母亲,您这是有了媳妇就不要女儿了是吧?”方锦书佯装生气。
乔彤萱往司岚笙身边一凑,朝着她挥了挥手,嘻嘻一笑道:“敢情妹妹心头有数,有数就好。你可是下个月就要出嫁的人,母亲疼你不也白疼了,有什么用?”
“好啊!嫂子你仗着有身孕,我不敢欺负你是吧?”方锦书嗔道:“等我那小侄儿出了世,看我怎么收拾你!”
乔彤萱俏皮一笑,道:“等他出来,你也嫁去权家了。你哪有那个功夫理会我?”
权家,和方家、乔家、巩家都不一样。
后面这几家,都是书香门第,自有一套沿袭下来的惯例。媳妇嫁进门,诞下嫡子后,婆婆才会将管家的权力交给媳妇。
就像方锦晖,她虽然嫁得比乔彤萱早,但因为一直没有生养,巩家的当家主母就还是巩太太。
所以在这之前,小两口还可以过一些轻省日子,不用操心一大家子的柴米油盐。
但权家本来就人丁单薄,权大娘如今也不管什么事。
原先后宅是权璐在帮着管,她出嫁后,下人有什么事就禀给内宅的管事嬷嬷。嬷嬷无法决断的事,就会禀给刘管家。
所以,方锦书这一嫁过去,就要当家理事。
☆、第七百九十三章 在明明德
所以,乔彤萱所言,乃是大实话。
到了权家,方锦书估计得忙上好一阵子,才能将后宅理顺。哪里有功夫,回娘家管这些闲事?
被她所取笑,方锦书也不恼。
方、权两家商议之后,将婚期定在了下个月十五。距离眼下,已不足整月。这是事实,她有什么可害羞的?
而对方锦书的婚事,司岚笙早在当年和褚末定亲之时,就已经准备了大半。如今再次筹备起来,因着好多东西都是现成的,倒也不慌不忙。
方锦书是嫁去权家,不似方梓泉娶乔彤萱那样,是娶进来。一应事务,都不如方梓泉娶妻那般忙碌。
过了年,积雪还未消融,但天气已逐渐暖和起来。
方锦晖睡了一觉,睁开眼睛时,只觉浑身上下每一个骨节都在抗议,下肢更是酸痛无比。
“少奶奶醒啦?”巧画端了一碗药汤过了,道:“这是苏大夫留下的方子,嘱咐您醒来后立刻喝了。接下来一周,也要按方服药。”
她虽然成功诞下孩子,但毕竟是早产,又折腾了这么久,对身子的亏损太大。
苏良智和太医一起看了脉案,制定了这个产后恢复的方子。
方锦晖“嗯”了一声,看了一眼外面暗暗的天色,问道:“我睡了多久,孩子呢?”
“少奶奶,这都第二天了。”巧画抿嘴笑道。
方锦晖之前喝下的那碗乳鸽汤里,苏良智加了安眠的成分。她的身体,当务之急是好好睡一觉恢复元气,才能找回一些亏损。
没想到这一睡,一觉睡到了第二日凌晨。
“啊?”方锦晖有些不好意思。
自从她懂事以来,还从未这样贪睡过。看见外面天色昏暗,她还以为是晚上,没想到居然是第二日了。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还在产房里。
按理,她生完孩子就应该挪回去自己卧房。结果因为她睡过了头,还一直留在这里。
见她醒了,奶娘抱着孩子上前给她看。
孩子睡得很香,两个手握成紧紧的小拳头放在耳侧,极为可爱。因为早产的缘故,他看起来比其他孩子要小一点,但头发很黑,皮肤皱巴巴地却很红润。
方锦晖越看,越觉得他可爱。
这就是她的儿子了,血脉相连的,会看着他长大的儿子。
巩文觉掀了帘子进来,看见方锦晖醒了,面上浮起温暖的笑意。
“你醒了?先吃点东西垫着。我让人把暖轿抬进来,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
方锦晖温顺地点了点头,在巧画的伺候下吃了一盏燕窝粥和几块红枣糕。巩文觉将她抱进了暖轿,两人回到了自己的院中。
屋内烧着地龙暖融融的,奶娘带着小少爷去了提前布置好的房间里。
方锦晖半靠在床上,笑道:“可别再让我睡觉了,我这会清醒的紧。”
“那是补上你之前缺的觉,”巩文觉不赞同道:“我问过苏大夫,你就该多多休养生息,才能恢复的快。”
“好了。”方锦晖笑道:“我这不都好好的吗?你之前说,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巩文觉默了片刻,将春姨娘和桂红的事简要叙述了一遍,道:“刚刚有人来禀,春姨娘自缢死了,我去看了一眼。”
“我,其实并不想要她的性命。”并非巩文觉认为春姨娘不该死,只是他的孩子才刚刚诞生,他不想见血。
“我明白。”方锦晖握了握他的手,温言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和你没有干系。”
春姨娘的一生是个悲剧,但其中有大半,需要她自己负责。
“你不怪我就好。”巩文觉道。
“怎么会怪你?”见他情绪不佳,方锦晖将话题扯到了孩子身上,道:“你说,我们儿子起个什么名字好?”
“我们家的规矩,孩子的名字由爷爷来赐。”说起自己儿子,巩文觉精神一振,道:“不过,我们可以给他起个小名。你想叫他什么?”
方锦晖想了想,道:“你来起吧。”
“敏庄辛苦了,该你起才是。”巩文觉笑道:“等儿子长大了,正好告诉他,他娘为了生他吃了多大的苦头。”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方锦晖道:“就叫他明哥儿吧,一生光明正大,能明辨是非。”
“好字!”巩文觉抚掌赞道:“娘子不愧是家学渊源。”
两人又说了会话,下人端了早饭进房。
两人用罢早饭,巩文觉替她撤了迎枕,扶着她歇下。
方锦晖原本以为自己不困,闭上眼却不一会就又睡了过去。巩文觉坐在床边看着她,神色温柔。
第二日就是洗三,巩家的近亲都来贺巩家添了新丁。
巩文觉与方锦晖两人的孩子,是巩家的长子嫡孙,意义非凡。在巩太太的主持下,这场洗三宴办得极为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