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锦+番外(59)
方锦书得了一块扇坠子,道了谢握在手头若有所思。
这位陆诗曼,一看就是世家大族里面精心培养出来的女儿。但到了这个年纪,仍然做少女装扮,又出现在病重的乔太太身边,不得不令她想深一层。
今日他们到乔家来做客,看陆诗曼也是早有准备,连表礼都一一准备齐全,绝不是临时起意。
方锦书垂下眸子,悄悄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底。这场的都是十岁左右的半大孩子,就算掩藏心思,也逃不过她的眼睛去。
不过,除了她,包括乔家兄妹在内,没有一人觉出其中的异常来。
大户人家里来个亲戚暂住,尤其是堂姐妹之间的往来是常事。若不是她重活了一世,也看不出这其中的端倪来。
看了一眼笑容明丽的乔彤萱,方锦书在心头暗暗叹了一口气。如果真如她所料,这位性情单纯活泼的萱姐姐,余下的快活时光应是不多了。
在这一刻,她倒希望一切不要如她记忆中的轨迹发展。
从乔太太屋子里出来,乔彤萱带着姐妹们到了园子里的一处敞轩。
下人仆妇已经将这样用纱帘做了帷幔,帘子下面坠着银铃。既防止纱帘被风刮起,又发出悦耳动听的铃声,和园子秋天的盛景融为一体,颇为雅致。
吴菀晴最喜欢这样的景致,一向难得说话的她,也忍不住出言赞了起来:“好巧的心思!”
乔彤萱笑道:“这是母亲命人布置的,你若是喜欢,我看看库房里还有没有这银铃,回头着人给你送过去。”
原来是乔太太的主意,果然是玲珑心思。
吴菀晴微微红了脸,忙推拒道:“不过来玩一趟,哪能就偏了萱姐姐的好东西去。”
对他们几家来说,这银铃、纱帘都不是什么难得的物事,只是这心思极巧。她是真心喜欢,才忍不住赞叹。
乔彤萱的为人一向大方,闻言便要送给她,却让她有些窘迫了。好像,她夸赞只是为了讨要东西一样。
方锦书知道她的性子,忙出言替她解围,笑道:“这纱帘做得好看,想来晴妹妹想自己亲手做一个试试。这要是拿了萱姐姐的银铃,可就不算自己做的了。”
吴菀晴红着脸点点头,几分羞意爬上她的俏脸,更见绝色。饶是这些姐妹都是见惯了她的容颜,也不禁呆了一呆。
乔世杰和方梓泉两人在靠近栏杆处的方桌前对弈。乔世杰手中执着黑子,却迟迟忘记落下,眼睛转也不转。
方梓泉回头往后面看去,心下了然,清咳一声道:“世杰兄,轮到你了。”
乔世杰才如梦初醒一般,胡乱落下一子。
方梓泉看得好笑,慢条斯理的放下一颗白子,道:“承让承让。”说着,将棋盘上右下角一片被困住的黑子一粒一粒的捡了起来。
乔世杰定睛一看,连连失悔不已。
“世杰兄,她可才七岁。”方梓泉的身子向前倾着,离乔世杰的距离更近了一些,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心思被他窥破,乔世杰抿了抿唇,懊恼道:“我何尝不知!”
吴菀晴的年纪,比他自己的妹妹乔彤萱还要小上一岁。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每次只要见着吴菀晴,便忍不住生出旖思。
明明知道不该如此,偏偏又控制不住自己。
方梓泉坐直身子,道:“有些事情急不来的。就如这棋局,你越是着急,越是兵败如山倒。”
☆、第七十四章 芙蓉锦面
乔世杰沉默了半晌,重新拿起黑子对弈。
这其中的道理,他何尝不知?
眼下彼此年纪尚幼,吴菀晴虽然容貌绝色,但只是个小女孩罢了,根本还是一团稚气,半点不通那男女之事。
自己若是操之过急,只会吓坏了她!
然而,他是乔家长子,比她大上足足五岁。他能耐心等得,就怕父母亲不让他等。他的婚事,也由不得他自己做主。
想到这里,乔世杰心头黯然叹了口气。
罢了,等自己议亲的时候再说吧。这份心思,先得藏好了,否则对吴菀晴的闺名有碍。
“泉弟弟,可否当今日未曾看见?”
方梓泉微微一笑,道:“我只知道,今日世杰兄这盘棋是输定了。不过,若是你再如此下去,知道的可不止我这一人了。”
乔世杰肃然拱手道:“多谢提醒。”
当即深深吸了口气,收敛了心思集中到眼下的棋局中去,再不管周遭传来的莺声燕语。
姑娘们这边,一来人多,二来本就爱笑闹,比他们那里要热闹许多。
乔彤萱先是闹着让一人讲一个笑话,挨个都讲过一遍,众女笑作一团。
方锦晖提议道:“如今良辰美景,岂能辜负。不若一人作上一副秋景图,他日也可追忆。”
乔彤萱撅着嘴道:“好容易休沐一回,还作什么画呢!在学堂里每日都要交功课,我今儿都不想提笔。”
吴菀灵仗着年纪比她长,两家往来也多,便给了她一指头,笑骂道:“恁个惫懒的小妮子!我瞧着那盆金丝菊开得正盛,不入画是真真可惜!”
这样的好时好景,她也有些技痒。学堂里辛苦学画,勤练技法,为的不就是这样的时刻吗?
“哪里可惜了!”
乔彤萱揉了揉额头,不依道:“要说菊花,还是你们府上养得好。连学堂里的那一片,也比我家强的多。”
方锦书忍不住笑道:“为了不想作画,萱姐姐这是什么能都说的出来。”
方锦艺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小声提议道:“不若,愿意画的就画,不愿意的看着就好?”
乔彤萱大喜,道:“艺妹妹这个法子,深得我心。”
这下,连吴菀晴也笑了出声。
让丫鬟拿了笔墨铺在书案上,方锦晖、吴菀灵相继作起画来。
方锦书昨日才画了一副墨菊图,这时只是自家姐妹画着玩,她也不想露出什么端倪,便和其他人围着观看。
陆诗曼和她们隔着一辈,又不相熟,便静静地坐在一旁,看她们笑闹作画。她的坐姿优美、侧颜恬静。不过只大了七八岁,在心性沉稳上,远不止一星半点。
不多时,两人作画完毕。论画意,方锦晖显然技高一筹。但论作画技法,吴菀灵更为娴熟独到。
一时间,两人竟是不相伯仲,相视而笑。
美好的时光,在指缝间悄悄溜走,不知不觉间,已是日影西斜。
仆妇抬着食盒进了敞轩,一笼笼刚蒸好的大螃蟹端上了桌。丫鬟们给各位姑娘都倒上了菊花茶,方梓泉和乔世杰那里斟上了菊花酒。
秋意渐浓,仆妇抬了几个银霜炭盆进来,生怕这些娇贵的姑娘少爷们着了凉。
被这热气一蒸腾,美味佳肴的味道传出了敞轩之中。
待丫鬟们摆了蟹八件上来,乔彤萱作为这次饮宴的发起人,兴致勃勃的举起了手中茶杯,道:“昨儿就说好了,吃螃蟹品菊花诗。”
“如今画已然得了,每人都要作一首诗出来,才能开吃!”
她年纪小,在家中是受宠的,在一众好姐妹面前,也是最受宠的那一个。她既然如此说了,在座的都是官宦之家书香门第,作诗自然不在话下,便都纷纷附和。
敞轩内的气氛正热闹,一名玉质金相的少年郎手中拿着折扇,轻敲手心,声音如同山涧泉水沁人心田。
他在纱帘外长身玉立,笑道:“好一场热闹,却是不叫我?若不是赶巧遇见,世杰你有脸见我?”
听见他的声音,乔彤萱喜道:“是末表哥来了?快快进来。”
方锦晖一怔,这名少年的声音如此悦耳,她若是听过绝不可能没有印象。看乔彤萱的反应,估摸着是乔家的亲戚。
可这来人,在场诸女尽都不熟,未免很不妥当。
其余众女心头正在犹疑,但都抵不上乔彤萱的速度。她利落的走到了纱帘旁,让丫鬟打起帘子,让那少年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