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锦+番外(531)
所以,方锦书的这个请求,是何意?
方锦书点了点头,略略有些羞涩的垂下头,轻声道:“公主婆婆,您知道朱大人府上的桂花宴吧。”
“知道,怎么了?”见她突然换了话题,提起桂花宴,靖安公主便知道别有内情。而这桂花宴,看来是会随着庆隆帝的太庙祭天之行而推迟了。
宴客的主人朱自厚随行伴驾,所请的客人也有好些在跟随皇帝出行的名单里。
“父亲他,原本让我一道去桂花宴。”方锦书的头垂得更低:“母亲跟我说了,谭家的人也会去。”
难得见她害羞,靖安公主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这有什么,你也到年纪了。我一早就说过,你要出嫁,我替你撑腰。”
“公主婆婆,我……”方锦书踌躇道:“细细思量了一番,不愿在这当口议亲。父亲若是伴驾去了,就可缓缓。”
四品以上的官员伴驾,其中并无方孰玉、更没有谭家。就算没有了桂花宴,也不影响两家接下来的议亲。
“这是为何?”靖安公主奇道。
“今年是折腾了些,但眼下总算是安稳下来。可是谭家有什么不妥?”她看着方锦书问道。
方锦书摇摇头,道:“并无不妥。”
这只是她为了请靖安公主出手,而寻的一个借口罢了,并非抗拒谭家这门亲事。她毕竟年纪大了,谭阳是父母替她相中的人,为了完成家人的心愿,她也不会不嫁。
她低声道:“公主婆婆有所不知,我哥哥与乔家姐姐成亲的事,因疫症而耽误下来。萱姐姐她几经坎坷,我想等他们的婚事定下来之后,再议亲。”
“傻孩子,这两件事原不冲突,你为何要避开?”靖安公主不赞同地摇摇头,道:“你念着乔家姑娘,姐妹情深原是好事。但你也不想想她的婚事早定,只差过门。”
论起来,方锦书的亲事,自然比乔彤萱的更紧要。
“你母亲又不是没经过事的人。你放心,同时操办这两件事,难不倒她。”靖安公主道。
“我相信母亲,只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这道坎。”方锦书道:“我只想看着萱姐姐风风光光地嫁进来,不愿她受到丝毫委屈。”
“母亲不会出错,但底下的人却不一定。公主婆婆,您是没瞧见,萱姐姐她都瘦成了什么样子。”
方锦书是真心实意盼着乔彤萱好,这番话发自肺腑,靖安公主感受到她的心意,感慨道:“书丫头,你这个孩子,总是替别人想。”
“但你自己呢?若又给耽搁了,可怎生是好?”
方锦书笑了笑,面上一丝傲然之色,道:“公主婆婆总是夸赞于我,我也认为自己不差。谭家若连这点时间都等不起,我又何苦将就?”
“我方锦书虽不才,嫁也要嫁得风光。要娶我之人,也需真心诚意。”
她这番话充满着自信,傲骨天成,靖安公主击掌赞叹:“好!”
“我等女儿生在在人世间,原就不易。正是要有这等骨气,不能任人轻贱了去。”
☆、第六百八十章 伴驾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因为方锦书的谋划,这份期盼注定要暂时落空了。
翌日午后,一份公文送到翰林院,惹来院里众翰林的议论纷纷。
“你说什么?皇上点了方翰林伴驾?”
“可不是,昨儿的名单上明明就没有他。”
“那也不一定是皇上亲自点的,伴驾名单是礼部在拟,说不定就是徇私。”方穆是礼部侍郎,吴尚书看在方穆的份上,将方孰玉加进去也是有可能的。
“你傻了?吴尚书敢在皇上面前耍花招?”
翰林院里,除了院使大人够品级能伴驾之外,其余人等无一人上了随行名单。所以,方孰玉能伴驾,惹得一众翰林的嫉妒眼红。
他本来就是御前制诏的两人之一,在庆隆帝跟前露脸的时候多。这次还能跟去太庙祭天,怎么不让人眼热。
“恭喜恭喜。”伍翰林踏入房门,对方孰玉拱手道。
方孰玉苦笑一声,道:“伍兄,连你也来奚落于我不成?”
他正一头雾水,不知道这道公文从何而来。而院里众人的反应,他不用看也能猜出几分,便在屋里躲着清净。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自古以来文人相轻,在这翰林院中,更是谁也不服气谁。
“我特意前来道喜,怎么反倒背上个奚落的罪名?”伍翰林笑道:“你我二人同为御前制诏,你的为人,我还不清楚吗?”
伍翰林乃卫尉寺卿伍家的人,继承了伍家一贯的磊落风格,少了一些文臣的酸腐之气。
他这样说,方孰玉自然相信于他,摊摊手道:“还是伍兄明白我。我方孰玉,还不至于为了伴驾,而去使什么手段。”
伍翰林点点头,道:“不过是一道虚名,确实不值。”两人相视而笑。
门外,李翰林止住脚步,黯然而去。
他和方孰玉因为御前制诏的名额而闹翻,但那是家族的决定,他也是身不由己。后来,他一直在设法修复两人的关系,却不得其门而入。
这次方孰玉惹得众人嫉妒,引来非议。他却知道对方并不是这样的人,便寻上门来,想要伺机表明态度,借此将两人降到冰点的关系,稍稍拉回。
可惜的是,伍翰林却先他一步。
这正是一步错、步步错。
听见房内的两人如此有默契,他这个曾经设计过方家的人,又有何面目出现在方孰玉的面前?
李翰林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罢了!
既然是自己做过的决定,这等后果原就是该自己承担的。
做人不能太贪心,何况世家子弟,哪有什么真正的友情?自己,真的是妄念了。
方孰玉伴驾一事在翰林院引起巨大反响,然而这都不及卫亦馨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
她死死地盯着前来禀报的晓雨,目光中的冰冷死气,让晓雨如同置身在寒冬腊月里,忍受着朔风彻骨。
晓雨保持着半跪的姿势,连后背被冷汗浸透都不知晓。她提着一颗心,不知道接下来会面临怎样的怒火。
只是她不明白,郡主为何会对方家如此在意?
她是卫亦馨手下负责收集消息之人,对朝堂的了解,远比普通侍女要来得多得多。方家崛起的势头不错,但放在整个洛阳城里,便算不得什么。
“滚。”
卫亦馨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再不让晓雨离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晓雨是她得力的手下,培养一个忠心得用的人需要时间,尤其在这样的关键时候,她不能将晓雨给毁了。
这个字,听得晓雨心头发颤。
规规矩矩地施礼告辞,晓雨倒退着出了房门。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做得小心翼翼,连呼吸都屏住。
这样的郡主,她还从来没见过。
齐王府上的端成郡主,从来都是骄纵肆意的天之骄女。卫亦馨的脾气,除了在宫里会收着,博取帝后欢心外,就算在齐王跟前,她也是想笑就笑、想生气就生气。
有那起子不长眼敢惹怒卫亦馨的人,无论是谁,都没有好下场。这两年里,便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放肆。
她的怒意,何时需要压抑了?
正因为如此,这样的卫亦馨才格外令人感到害怕。
晓雨退出来后,屋子里一片死寂。
若不是因卫亦馨的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胸口,她几乎就像一个雕塑一般,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
窗外的秋蝉,抓紧着为数不多的时日,尤自在不知死活的鸣叫。
卫亦馨的怒气渐渐平息,冷静重新回到她的身上。这是她在前世就已经习得的能力,越是生气、越是要冷静下来认真思考。
这份能力并非天生,是在不断的摸爬滚打中,才锤炼得来。
她放开之前攥得死紧的拳头,对掌心被指甲掐出的血印,连看都不曾看一眼。就好像,那疼痛并非发生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