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锦+番外(513)
“父亲。”方锦书轻轻叩响书房的门。
“书丫头来了?快进来。”方孰玉抬头,看着她笑道:“我刚收了一幅画,书丫头也来一起品品。”
方锦书走近仔细看了,道:“好画!笔法细腻,又不失洒落。这枝叶画的着实不错,疏密有致。”
“不愧是我家丫头,这眼光就是好!”方孰玉抚掌笑道:“画这幅画的,还只是个年轻人,我看好他。”
他离开书案,转身到窗边的高背椅上坐下,笑道:“来找为父何事,说吧。”
方锦书示意芳芷将雪梨汤放在案几上,笑道:“眼看就要立秋了,雪梨清热润肺,便给父亲炖了一盅来。”
方孰玉拿起银匙在炖盅里轻轻搅着,看了她一眼,道:“一盅汤,哪里需要你专程跑一趟?说吧,还有什么事?”
“还是父亲知道女儿。”方锦书轻轻一笑,道:“女儿此来,确实有事。”
她使了个眼色,芳芷施礼告退,屋中伺候着的小厮也都退了下去。
“父亲,您可知道司农寺卿?”方锦书低声道。
方孰玉的目光闪了闪,相信她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这个人,应道:“自然知道。”
“高楼回禀,他发现洪家大公子有私囤粮食的迹象,追查之后,确实十分可疑。”
“当真?”方孰玉一震。
这件事的厉害之处,他立刻便反应了过来。
“女儿苦于人手有限,便让高楼将此事禀给了权大人。”方锦书道:“估摸着,不会太久,就能有结果。”
她给权墨冼的线索,比这时告诉方孰玉的更加明确。以权墨冼的能力,并不需要多久就能查实此事。
“父亲,您可先行准备着。”
洪自良被揪出来,卫亦馨的算盘就打不响。而借此事,将司农寺卿拉下马,庆隆帝就可以换上自己一直想要任命的官员。
这份首功,自然会记在权墨冼的头上。但方孰玉若是能提前准备,在案发之时推波助澜,也能在庆隆帝那里记上一笔小功。
以方家目前的局面,正合适不过。
一举三得之事,方锦书何乐而不为?
方孰玉郑重地点了点头,道:“书丫头,为父只恨,你为何不是男儿身。”
方锦书拥有这等敏锐的政治眼光,就算在深闺里,都能替方家谋划,替他的仕途铺路。若是男儿,方家何愁未来后继无人?
他一向没有看低了她,却不料,她始终带给他超出预料的惊喜。
“我就算是女儿,也是方家的女儿。”方锦书轻声承诺:“父亲,我会保方家一个满门锦绣。”
方孰玉哑然失笑,摸了摸她的头,道:“说什么傻话,方家有你祖父在,有我在,还用不到你来操心。”
“你啊,好好地嫁人过日子,我和你母亲也就安心了。”
他这个宝贝女儿,就盼着谭家那小子能好好对她。
☆、第六百五十七章 五味陈杂
方锦书笑了笑,并未说话。
只要方家能顺顺当当的过了眼下这一劫,她就比什么都高兴。莫说要她嫁给谭阳,嫁给谁都可以。
那个时候,她总算是能放下一半的心来。
当进入庆隆七年,她的婚事还没有定下时,她就知道拥有了足够的时间。疫症一来,两家议亲之事自然而然地会搁置下来。
她是这样想,方孰玉却是感慨,为何小女儿的婚事,会如此多的波折?
好不容易谭家有意,却在旧年因为两家为了平衡而暂时搁置。到了今年,两人见过面之后,正该进行下一步时,先有涝灾,紧接着又是疫症。
就在他感慨之间,方锦书想了想问道:“父亲,有件事,女儿一直想要问您。”她想要知道,方家在争储一事上的立场。
“何事?但说无妨。”
“如果,齐王请您去詹事府任职,您会去吗?”方锦书低声问道。
这是她在前世,就没有答案的一个问题。而此时,她突然想要去验证它。
方孰玉一惊,问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争储夺嫡,绝非一个闺阁姑娘该关心的话题。
“父亲,我就是想知道。”
方孰玉沉吟片刻,道:“我已经与你祖父商议过,在这件事上,我们两不相帮。我们方家,没有这个赌博的资本,一旦失败,将万劫不复。”
听到这个答案,方锦书微微有些失神。
原来,他一早就决定了吗?
若不是,在前世她以那支梅花银簪相求,以旧情相托,他怎么是后来的那个下场?
自己,真是欠他欠得狠了。
“怎么了?”看着她失神,方孰玉关心地问道。
方锦书“哦”了一声,道:“没事,女儿还以为,父亲会押注。”
“你这个小脑袋瓜子成天都在想的啥?”方孰玉笑了起来,道:“这件事,我们就只讨论这一次,绝不能再提起了,啊?”
“好。”方锦书点着头,心里五味陈杂。
既然方孰玉是这样的打算,她布局的成功率又将大上几分。只是,心头的愧疚感,却越发多了。
也罢,洪自良的案子,就让父亲先立下一份小功,巩固方家现有的地位吧。其余的事,下个月自有分晓。
权墨冼果然没有让方锦书失望,不过几日功夫,他就已经摸清了囤粮之处,与发难之机。
刑部衙门里,总是被庄严肃穆的氛围所笼罩着,气氛在六部之中最为沉重。在这里进出的人,也都行止匆匆,面沉似水。
无他,只因这里进行的,都是事关生死的大案要案凶案。每天都和各种各样的凶徒打交道,衙门的人也都无端自带几分煞气。
权墨冼坐在书案后,点了几名捕快,沉着脸道:“你们跟我走一趟南郊,有命案的线索。”
在刑部,他查案的能力数一数二,无人敢挑战于他。
这是他自从进入刑部之后,所经手的每一件案子、无一冤假错案。无论旁人对他观感如何,他的权威,是在这一件又一件案子中积累起来的。
对权墨冼的非议,也只能诽谤他的人品,对他的能力却毫无办法。
就像在大悲寺遇到的那名持刀伤人的凶徒,他的父亲原是管着西市的小吏,贪财好色,仗着手里的权势而为己谋私利。
他看上了一名晋商养在京里的外室,那外室也是个不安分的。暗自苟且了半年有余,未曾想却被晋商突然抵京而被捉奸在床。
追逃之间,他与那名外室合力,将晋商刺死。
却又恐东窗事发,自己要被抵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外室杀死,制造出两人同归于尽的假象,他却逍遥法外。
他与那外室通奸之事,一向保密,无人知晓。晋商乃是外地客商,大半年才抵京一次,就算是行会里的人,也不清楚他在那日回来。
这其中的曲折,除了他,无人知晓。
这样的凶案,先是京兆府带着衙役来查了,认定为两人争执之下,错手杀掉对方。上报给刑部后,刑部捕快复查之后,认可了这个结论。
正当他以为自己侥幸过关之时,晋商的嫡妻却上了京,在行会的支持下,到刑部衙门击鼓鸣冤。
晋商团结,绝不相信那名外室能有力气将人刺死,声势浩大的要求重审查。否则,就以罢市作为要挟。
然而这件案子,证据确凿,血衣凶器一应俱在。晋商在回京当日遇害,连仇人都没有一个,衙门里大多数人都不认为有别的可能。
但晋商行会如此来势汹汹,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在顾尚书的示意下,便将这件棘手的案子分给了权墨冼。
你们不是要公道吗?你们不是说有冤情吗?
那刑部就派出查案断案一流的权墨冼,来给你们查案。如果权墨冼也查不出不同的结果,晋商行会的怒火,便会发泄到权墨冼的身上,由他来背这个黑锅。
若真查出来,案子另有冤情,那便是刑部用人得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