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锦+番外(476)
“我们表姐妹之间,哪里需要如此客气?”方锦书笑道:“若有什么事,你尽管差人来找我便是。能帮得上的,我一定相帮。”
嫁给褚末,司慧娴的日子注定不会平静。她做不了什么,也盼着两人能把日子过好。
日子转瞬即过,到了方锦晖回门的日子。
她梳起了妇人的发髻,眼角处春意盎然,连皮肤都多了几分润泽的光芒。只是眼底下有明显的青黑色,用了脂粉也掩不住。这显然是睡眠不够所致。
看来,巩文觉好不容易将方锦晖娶到手,便夜夜春宵了。
方锦书心头这样想着,忙低头掩了唇边的笑意。
见到方锦晖的幸福模样,方家上下也都放下心来。对巩文觉这个女婿,也越发的看得顺眼。
一转眼,便到了秋季。
司慧娴嫁给褚末之后,宫里发生了一件事。
原本有孕在身的刘昭媛,突然流产。而流产的原因,是所穿的交织罗绫面料裁制的衣裙,所用的染料对胎儿有碍。
事关皇嗣,尚衣局从掌事姑姑到宫女被惩治了一批,就连提供面料皇商甑家也都被牵连其中。
不过,甑家毕竟是经营多年的皇商,自有宫里的门路。一番运作之后,将罪责推到了供应衣料的“锦绣记”徐家身上,徐家父子锒铛入狱,关进了刑部大牢。
只是毕竟没有真凭实据,要说一家丝绸商敢于谋害皇嗣,实在是太过牵强。案子,就那么拖了下来。
刘昭媛痛失腹中胎儿后,妆容不整以泪洗面,失了庆隆帝的喜爱。
宫里的人,几乎都是跟红顶白的势利眼。刘昭媛失了宠,不说人人都敢上前踩一脚,至少不会再有人替她主持公道。
而在深宫里,没有保住腹中胎儿,这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大事。过去,也就过去了。刘昭媛能不能再复宠,就看她自己能不能迈过这一关。
但对刑部来说,事关皇嗣,就算是没有真凭实据,已经抓进来的甑家掌柜和徐家父子,是不能轻易释放的。
锦绣记徐家,执江南道丝绸行当的牛耳,但在京中却算不得什么大商人。徐家行商以诚待人,锦绣记的金字招牌有着不少固定的客人。
但这件事一出,锦绣记在京中的几家店铺均被查封。连东家都被关进了刑部大牢,不知何日才能重见天日。
这样的事情,洛阳城里并不是头一回发生。跟天家有关的事情,能让人一朝富贵,也能让人一朝覆灭。人们除了摇头叹息徐家的运道不好之外,过了些时日就将此事忘诸脑后。
不过,方锦书却知道,在看上去不起眼的徐家背后,站着的是松溪书院的涂山长。
当年涂山长被先帝治罪贬黜,他就将女儿远嫁到了江南徐家。被抓进刑部大牢的徐家父子徐昌宗和徐文敏,正是她的子孙,也是涂山长的外孙和曾外孙。
方锦书更知道,徐家将在庆隆七年进京。徐昌宗膝下的嫡长女徐婉真,在京中别有一番际遇,是能影响到夺嫡争储的关键人物。
只是,她知道的事情,卫亦馨也同样知道。而她的优势,是在这件案子中,她所能影响的,比卫亦馨更多。
“姑娘,”芳菲进门禀道:“高楼已经去见过了权大人。”
“他怎么说?”
“权大人一口应承下来,会关照在大牢中的徐家父子。”
“他有没有问为什么?”
芳菲摇摇头,答道:“没有。”
就像芳菲她自己一样,权墨冼对方锦书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一个事关皇嗣的案子,一对跟方家毫无关联的徐家父子,方锦书在这上面投以关注,不得不说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但他连原因也没有问过,便应了下来。这其中有他欠了方锦书人情的缘故,但更多的,是相信她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第六百一十章 庆隆七年
在这一刻,方锦书的心头感动。
这样一个并没有血脉关系的人,却仿佛是这世上最懂得她的人。两人之间,有一种互相信任的默契,相信对方不会害了自己,也全力去做对方交付的每一件事。
方锦书的感觉没有错,只要是她托付的事情,权墨冼便会认真对待。
“公子,牢头和狱卒,我都已经交代过了。”海峰禀道。
权墨冼点点头,道:“知道了。”
“公子,”海峰犹豫了片刻,问道:“事关皇嗣,您就不怕将来会受牵连吗?”朝野上下,权墨冼竖敌无数,唯一的靠山就是庆隆帝。
而徐家的案子,好巧不巧地,正跟皇嗣有关。
若皇帝怪罪下来,权墨冼将失去唯一的靠山,那他的前途便彻底毁了。能全身而退,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她不会害我,”权墨冼道:“就算真有什么事,那就算我倒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只是照拂狱中徐家父子这样的小事。
以他的眼力,一早就看出来,宫中刘昭媛流产一事,与徐家父子本无干系。锦绣记,只不过是因为后宫倾轧,倒霉地被牵连在内罢了。
“公子,小人有一事不明。”海峰拱手问道:“方家四姑娘不过是一名深闺女子,如何会懂得这许多?”
权墨冼抬头,将目光投向高远辽阔的天空,悠悠道:“莫说你,我也不懂。”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这位方家四姑娘的秘密,显然比任何人的都大。而她能如此信任自己,自己就要能对得起她的这份信任。
徐家父子入狱,关注他们的不仅仅是方锦书。
涂山长虽然已无官职实权,但他一手创办的松溪书院育人无数,在朝野中的影响力不小。外孙出了事,他岂有不着急的。
当下便托了人到刑部顾尚书跟前,探听原委,并设法探监。
而徐昌宗的弟弟徐昌荣,乃庆隆三年的进士,眼下在河东道任桑泉县令。他的座师,乃方锦晖的公公,户部尚书巩大人。
知道家里出事后,徐昌荣手书一封,派心腹家人奔赴洛阳城,设法营救大哥出狱。
而涂山长和徐昌宗派出的下人探监后,就都知道,刑部郎中权墨冼已经提前关照过两人的消息。虽然不明白权墨冼为何释放善意,也都暗暗记在了心底。
徐家,从来就是知恩图报的人家。
在这里的困境中,有人愿意伸手帮助他们,他们绝不会忘记。
只是这件案子,宫中一时没有定论,徐家父子有罪无罪,谁也不敢擅自做主。
不论是谁,也只能让徐家父子在牢中好过一些,想要保他们出狱,除非宫中有人发了话,刑部才敢奉命行事。
这样的情形,本就在方锦书的意料之中,而她的目的也不是要将两人营救出狱。
若徐家父子出了狱,徐家是否会举家上京,就成了未知之数。徐婉真这样关键的人物,她若不到洛阳城,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是否会和她前世一样。
根据她自己所总结得来的经验,越是和大事相关的人,他们的人生轨迹越是难以改变。也许会偏离,但历史会自动修正,就像权墨冼。
更何况,虽然放眼整个洛阳城,这件事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方锦书相信卫亦馨一定紧紧地盯着。
徐婉真的重要性,她明白,卫亦馨也明白。
她要是敢出手救出徐家父子,立刻就会暴露在卫亦馨面前。在她未能彻底改变方家命运之前,这是最危险的一件事情。
她的身份,就是她最大的秘密,绝不能被卫亦馨察觉分毫。
而卫亦馨对徐家的打算,方锦书无法得知,只能静观其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时间,不管不顾地在指缝中悄然流逝,秋去、冬来,洛水冰封。
过了年,便是庆隆七年。
“姑娘,”芳芷端着一盏燕窝粥进了房门,轻轻放在桌上:“太太嘱咐,姑娘要趁热喝了。”
“好。”方锦书收回落在窗外皑皑白雪上的目光,转过身走到桌边坐下,手持着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