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锦+番外(461)
不让谭阳在今次的春闱中下场,也是这个缘故。谭家如今在官场上的人脉极少,皇子们已成年,而谭阳还年轻。
宁愿让他耽误几年光阴夯实根基,也不能让他卷入争储的风波中去。要知道,一旦踏入官场,就身不由己。能像权墨冼一样抗争的人,又有几个?
再说了,权墨冼对抗的只是百官世家,并非皇权。在他背后站着的,正是庆隆帝。
谭阳想通了此节,按膝施礼:“谢过父亲教诲,孩儿明白。”
“去吧,用你的心去看,不要只用眼。”
“是。”谭阳迟疑了一瞬,问道:“孩儿还有一事不明,请父亲解惑。”
“何事?”
“父亲让我去拜见方翰林,难道只是为了讨教经义文章吗?”谭阳问道。
方孰玉的学问,在为官者中是数一数二的。文无第一,文人相轻不光是说说而已。但提前方孰玉,就算是他的敌人,也无法贬斥他的才学。
然而,谭阳思来想去,绝不相信父亲此举,只是为了让自己讨教学问。用了一个人情,只是为了学问未免太亏了些。
如果只是为了求学,以他少年举人的身份,无须人引见,他凭自己也能考上松溪书院。书院的涂山长,那可是前朝著名的大儒,书院的先生讲郎也人才济济,岂不比一个翰林来得便利?
谭老爷拈须点了点下颌,目光中露出欣慰的笑容,道:“能看出这点,也不枉我的一番教导。”他原以为,谭阳要过段时间才会发现。他能在此时问出这个问题,怎么能让他不心生喜悦。
“阳儿,方家如今的势头,比表面上看起来还要好。”谭老爷用手蘸了茶水,挪开杯子在案几上写下几个字,分别是方、司、崔、乔、陆、郝、巩,再用线条连起来。
“你看明白了吗?”
谭阳定睛一看,心头霍然一惊,道:“这,果然是不一般。崔、陆两家乃百年世家,其余的也都是朝中重臣。方家的关系网,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这些都是方家的联姻。”茶水逐渐在桌面上蒸发,谭老爷道:“方家还有多少暗中的力量,我们不得而知。”
“我所能知道的,方家曾经帮助过权墨冼。”
“权墨冼?”谭阳一惊,反问道:“他的名声那样差,方家就不怕被连累吗?”
在群臣之中,权墨冼就是一匹独狼,显得那样的格格不入,以及锋芒毕露。谭阳想不明白,像方家这样善于营造和编织人脉的家族,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谭老爷沉声道:“方家的掌舵人,一定是个小心谨慎,却又疯狂的赌徒!”只有赌徒,才敢于在权墨冼这样的人身上下注。
小心谨慎和疯狂,原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词,却用来同时形容一个人,显得特别怪异。
“父亲,你是说方翰林?”谭阳求证。
谭老爷颔首道:“对,正是他。为父看来,方侍郎虽然是四品官,却已经在慢慢退隐,朝堂上几乎听不见他的声音。方家实际上的主事之人,正是方孰玉。”
“他这个人,我留心很久了。”谭老爷将茶杯放回原位,道:“在他温文儒雅的外表下,隐藏着疯狂的赌徒本质。可怕的是,一直以来,他都赌赢了。”
“所以,父亲让我去找他求教,为的是获得方家的帮助吗?”谭阳疑惑道:“但是,我们两家并无交情,方家怎么可能借势于我。”
谭老爷笑了笑,胸有成竹道:“若是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会让你去做吗?方家四姑娘,也就是方翰林的嫡次女,因为在几年前退亲,快要及笄了婚事还未定。”
原来如此!
谭阳的心头,豁然开朗。
若只是老师与学生的关系,就算自己拜方孰玉为座师,能获得的帮助也不会有多少。
能获得一两封举荐信,在关键时刻帮他说上几句话自然没有问题。其他的事情,方孰玉不可能为他做得更多。
但是,若成为了方家女婿,娶的还是名声欠佳的嫡次女。看在这桩婚事的份上,方家就不会待他差了。
对利用自己的婚事,来为仕途铺路,谭阳并没有任何反感与不适应。在他从小的教育中,就有着要为振兴谭家而努力的目标。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或者能靠近这个目标,谭阳愿意付出一切的努力,何况只是婚事而已。男子长大总是要娶妻的,对他而言,能娶到一个有助力的妻子,获得岳家的资源,才是要考虑的事情。
至于父亲口中的那位方家四姑娘,品貌如何、性情是否能与自己投缘,都不在谭阳的考虑之中。
“原来如此,”谭阳道:“还请父亲教我。”
“这件事急不得,越急越显得你心怀不轨。”别有所图是一回事,也许方孰玉心头也清楚谭家所图,但谭阳却不能表现出来。
谭老爷道:“放榜之后,你照原样去找方翰林讨教学问,不可去得太勤。”
“那若是一直见不到四姑娘呢?”
“你会见到的。”谭老爷意味深长道:“总会见到的。”
谭阳这样优秀的少年举人不时在方孰玉面前出现,家中又有个待字闺中尚未定亲的女儿。他就不信,方孰玉会视而不见,会耐得住性子。
只要方锦书出现在谭阳的面前,谭老爷就能肯定,方家已经动心了。接下来,就到了谭家表态的时间。
☆、第五百九十一章 榜上有名
或者,不能称之为谭家表态。准确的说,应该是两家利益谈判的时间。方孰玉这样的人物,岂会看不清韩家所图?
到了放榜那日,贡院门口照旧人山人海地堆满了人,报子在前面奋力挤着,好几支锣鼓队伍停留在街口,等着被雇佣。
上一次春闱放榜时,方家姐妹都在修文坊学堂里。下场会试的学子里,和方家关系最密切的,就是表哥司启良了。
而这次则不同,方梓泉下了场,让姐妹两人的心情和上次截然不同。更何况,巩文觉也在此次的春闱里。
他为了方锦晖推迟了整整三年,若是成绩不佳,就算方锦晖知道最主要不是自己的缘故,她也无法原谅自己。
“大姐姐,你还是别绣了,仔细扎了手。”方锦书坐在一旁,悠闲地品了一口茶水。
“啊?”方锦晖从愣神中反应过来,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绣绷,不由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她手里的,原本要绣的是一只黄鹂,然而此刻绣线毫无章法,只勉强看得出来鸟嘴的形状。
她将绣绷撂到一旁,道:“罢了,许是绣不成的。”
“大姐姐,你是在担心哥哥,还是在紧张巩家大公子?”方锦书抿嘴一笑,打趣地问道。
“胡说什么,我自然是在紧张梓泉。”
方锦书笑着摇头:“我却觉得不然。”若只是方梓泉,怎么也不会让方锦晖担心成这个样子。
“怎么就不然了?”方锦晖站起来,伸手朝方锦书的咯吱窝挠去,道:“叫你笑我,叫你笑话我。”
方锦书忙伸手抵抗着,却还是被她挠中了好几下,笑得直喘不过气。一边笑,她一边道:“大姐姐,你……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叫什么?”
方锦书转了转眼珠,瞅准时机一个闪身跑出了门外,探出半个脑袋来:“你这叫恼羞成怒,哈哈!”
“你!”
方锦晖跺了跺脚,提起裙子就要追上去。然而方锦书每日晨练,身形比她敏捷了好几倍。她这才刚刚踏出房门,方锦书已经不见了人影,只留下一串欢快的笑声还在游廊里回荡。
“这个小妮子!”方锦晖悻悻然地跺了跺脚,道:“算你跑得快,这次就饶了你。”
重新回了房,她再次拿起绣绷来,将绣得乱七八糟的绣线给拆了下来。她这才发现,被方锦书这么一闹,她的心情不如之前那样紧张得手足无措了。
难道,妹妹是故意引自己分神?这么一想,方锦晖心头充满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