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锦+番外(423)
缓解了干渴,他努力集中精神看着。眼前的脸年轻稚嫩,有一对如刀的眉毛,仿佛就要飞出脸庞。但眼里对他的痛恨厌恶,毋庸置疑。
然而,他十分肯定,自己并没有见过此人。
“你,你是谁?”他颤声问道。
“我是来找你索命的厉鬼。”那男子凑在他耳畔,轻声道。
看着王吉勃然变色,他的嘴角噙上一抹轻笑,朝他挥了挥手,洒然远去。他,正是权墨冼的长随,刘管家的关门弟子——海峰。
王吉看着他的神色,心知不妙。
从腹中传来一阵绞痛,刚才那水一定有问题!他哆嗦着嘴唇想要叫喊,却发现喉咙好像被堵住了,喊不出声。
这人,究竟是谁?!
昏迷之前,王吉的脑袋里只剩下这最后一个问题。然而,他注定只能做一只糊涂鬼。
狱卒喝完了茶出来,见到王吉瘫倒在柱子边上,身体下方散发出一阵恶臭。他掩了鼻,骂道:“真是晦气!”
试了试王吉的鼻息,还有气。
“店家,这附近有大夫么?”狱卒问着茶寮的掌柜。
掌柜走出来一看,不由暗骂晦气。他这里人来人往,挣的就是那一点微薄的茶钱。这犯人要是死在这,岂不影响了他做生意。
这么一想,便道:“前面不远的村口处,住了个游方郎中,抬去看看。”转头便叫了两个伙计,和狱卒一道将王吉抬走。
王吉所中的毒,症状像极了腹泻,一个乡野间的游方郎中怎么看得出区别?开了方子灌了药下去,不过是等死罢了。
到了晚间,王吉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临死也没能想明白,是哪里的仇人,非要他的性命不可。
对于狱卒来说,三千里流放之刑,犯人熬不住死在途中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他找了村里的里正做了担保,将王吉的尸体停在义庄,便回京复命。
王吉此人,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去。
海峰并未远走,待狱卒走后,他夜里出现在义庄里,亲眼确认了王吉的尸体,才动身回京。
五日后,他回到权家。
“公子,贼人已授首。”海峰禀道。
权墨冼怀里抱着权夷庭,听见他的回禀,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点点头道:“辛苦你了,去刘叔那里领赏。”
至此,直接害死林晨霏的三人已死,只剩下关景焕、宝昌公主两人。
权夷庭在他怀里睁着眼睛,抓着他的衣襟不放。在林晨霏死后,权夷庭越发的粘着他。只要他回了家,就非要他陪着不可。
只是这屋中少了女主人,显得一室冷清。
庆隆帝赏的府邸从地段到大小,都比这里要好上太多,但权墨冼却没有要搬过去的意思。他将林夫子接过来外院住着,但权家就这么几个主子在,仍嫌太过萧瑟。
幸好有个权夷庭在,占据了他回家的时间,让他无暇再去想那些令人伤心的往事。
海峰退下后,木川送来一张帖子,道:“公子,高司庚邀您于听香水榭一聚。”高唯在牢里受了不少苦头,无罪释放后,光养伤就足足养了一个月。
这才刚刚能走动了,就遣人来请权墨冼。
若不是他,高唯早就死在了牢里,哪里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这份救命之恩,他不能不报。
来到京城几年,权墨冼还是首次踏足听香水榭。初初一看,与其他酒楼并无分别,无非是环境更雅致私密。但观其伙计的行事,比京里的大户人家还要强上半筹。
在你不需要的时候,店里的活计绝不会出现打扰。在需要的时候,他们会第一时间出现。客人在这里,比在家中还要自如。
“权大人。”高唯一早就到了,候在订好的院子门口,亲自迎接权墨冼。
权墨冼快走几步,双手将他扶起,道:“高大人快别这样。您是科场前辈,晚生在您面前怎敢托大。”论年纪,高唯足足比他大了一辈。
两个月的牢狱生涯,令高唯苍老了不少。他拍着权墨冼的手道:“在救恩之恩面前,就别提什么前不前辈。”
那个时候,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求不要连累家人而已。就算是巩文觉来见他,他也没想过真能有重见天日的一天,还官复原职。
两人落座,高唯从袖袋里拿出一封用火漆封口的信,递给权墨冼道:“这个给你,回家了再打开看。”
“高大人,这是?”权墨冼问道。
“嗨,没什么。”高唯笑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难道我还能害你不成?你就放心大胆的拿好了,干净的很。”
这是他对权墨冼的答谢。
作为户部司庚,他家产颇丰。原以为这一切都会化作泡影,人生几十年白奋斗一场。如今想起来,真如做梦一般。
只有失去过,才更懂得珍惜。这份家业,包括他的项上人头,都是权墨冼所捡回来,他自然要重礼感谢。
听香水榭的饭菜精致可口,两人相谈甚欢。
高唯宦海沉浮几十年,他的人生经验,可以让权墨冼学习的很多。这次谈话,他还告诉了权墨冼一些外人所不知晓的官场隐秘,让他对朝局的理解更加透彻。
☆、第五百四十二章 年复一年
回到家中,权墨冼打开高唯交给他那封沉甸甸的信。饶是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被里面装着的东西吓了一跳。
一张京中钱庄的大额通兑银票。这样的银票,和固定面额的银票不一样,必须同时持银票及印鉴,才能动用。
权墨冼将那方小印放好,目光落到了银票“十万两”的数额之上。这样大的一笔钱,对目前的他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
这么多现银,就算是高唯,拿出来也并不轻松。
将银票放在一边,下方是好几张田契和庄子的地契。权墨冼仔细看了,位置都在他于京郊购买的族田附近,高唯算是特别有心了。
权家人口单薄,就算有产业也无人经营。田地庄子,无疑是最合适的。只要有几个可靠的下人,管几个庄子不难,收益不高但稳定。
这份重礼,高唯考虑得特别周到仔细。既能表达他的感激之情,又不让权墨冼操心。只是,这十万两需要好好想想该怎么使用。
春色宜人,宁兰原上的游人越发多了起来。
京里的大户人家带足了仆从,前呼后拥地在宁兰原上扎了帐幔,游玩赏景。
郝君陌远走游学,但方、郝两家的关系并没有因此而疏远。方慕青和司岚笙带着儿女,几乎同时抵达。
宁兰原上,星星点点的野花在绿色草丛中肆意开放着,如一张在天地间铺陈开来的绿毯,美不胜收。
闻着空气中飘来的清香,方锦书拈起一朵被鸟儿啄断根的紫色野花,放在鼻端轻轻嗅闻着。又是一个春天,眼前的锦绣繁华,只愿能年复一年。
“妹妹,在想什么呢?”方锦晖轻声问着她。
方锦书笑了笑,道:“我只愿眼前美景,能年复一年。”
“一定能的。”不知道为什么,听她这样说,方锦晖心头猛地一跳。她伸出手,牵着方锦书道:“我们过去那边,他们都在等着。”
方锦晖口中的他们,正是巩文觉、褚末两人。
巩文觉因伪印案中断了游学回京,之后接到乔世杰遣人送来的信,说他已经和郝君陌离开,无须寻找。
这是乔世杰的一番心意,以巩文觉目前的情形,留在京中潜心攻读比继续游学更有用。
这次的伪印案,功劳虽然全都归到了权墨冼一人身上。但巩文觉在其中的贡献,庆隆帝心头有数。不如趁此良机,在京巩固美名。左右再去也找不到两人,巩文觉干脆就此留在了京中,请教大儒潜心攻读经义文章。
这次出来踏青,几人便相约见面。都是定下婚约的未婚夫妻,只要光明正大不私会于室,彼此之间的约束要少的多。
方锦晖、方锦书姐妹两人走在前面,后面跟着方梓泉和郝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