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锦+番外(348)
唐鼎拍了拍褚末的肩,两人朝着园子里走去。
“褚兄果然不一般,男女老少都抵抗不了你的魅力。”他笑着打趣,道:“你一句话,比我的金裸子还好用,早知道就不给了。”
褚末给了他一个白眼,道:“堂堂唐家大少爷,还心痛一个金裸子?你每个月在凝香楼的花销,得多少个金裸子。”
唐鼎的父亲虽然只是京兆府尹,但在京中做知府比在地方上有油水的多。不提日常的孝敬,就说掌管着洛阳城里的南市、西市几处,各豪商富户就少不了想方设法地给他上贡。
比起清贵的褚家,唐家在日常花销上不知好了多少倍。
“嘿,你还不知道我吗?”唐鼎眼中有一抹冷意闪过,道:“她这是要把我养废,我怎么能不由着她的心意?”
“我花了这些银钱,也总比她拿去贴补娘家的好。”唐鼎自嘲地一笑,道:“不然,我这个纨绔子弟的名声怎么来。”
褚末知道他的难处,歉意道:“我怎么提起这个了,却是为兄的不是,给你赔礼了!”
“我们兄弟两人,哪里需要讲究这些。”唐鼎不介意地摆摆手,指着前面道:“快看,你心心念念地老梅树到了。”
那株老梅就在墙角处,凌寒独自开放。黑褐色的梅枝向天空中伸展着,任由寒风从孤独而细瘦的枝间呼啸而过,却毫不屈服。
在这样的枝头上,一朵朵红梅粲然开放着。
在红梅的花瓣上,能找到浅浅的粉红,和如胭脂一般的嫣红。在万物凋零的冬季,一片灰白色的景致中,陡然见着这样的颜色,动人心魄。
这样热烈盛放着的红梅,不仅是特意赶来的褚末,就连唐鼎也看呆了去。
“怕愁贪睡独开迟,自恐冰容不入时。
故作小红桃杏色,尚余孤瘦雪霜姿。
寒心未肯随春态,酒晕无端上玉肌。
诗老不知梅格在,更看绿叶与青枝。”
一首七言律诗从褚末的口中缓缓吟诵而出。他有感而发,以花拟人:花似美人、美人似花,既有情致,又极富清雅。(诗的出处详见下方作者的话)
“好!”唐鼎素日里并不好吟诗作对,也能听出来这是一首难得一见的好诗。赞叹过后,他悄悄凑到褚末跟前,一脸色相道:“褚兄,你是不是思春了?”
褚末哑然失笑,拍了拍唐鼎的头,道:“美人如花似玉,是拿来欣赏而非亵玩。你这脑子里,成天都想的是个什么?”
在他眼里,所有的姑娘,都自有其迷人之处,值得好好对待。
“切,就你风雅。”唐鼎嗤笑了一声,道:“你若不是思春,怎么把这红梅比拟成美人儿?”
“花与美人原就相衬,怎地在你看来,就这般猥琐了?”褚末道:“我瞧着,你还是少去几次凝香楼,那等温柔乡英雄冢。”
唐鼎满不在乎地笑笑,道:“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你这样喜欢美人,不如下次跟我去,带你见识见识,开开眼界。”
“依你的才学品貌,只消再作出几首美人诗来,那等红姑娘也愿意倒贴于你。”唐鼎撺掇着他。
褚末云淡风轻地摇摇头,道:“那等脂粉风流之地,女子的美也多了几分造作,不够纯粹。”他所欣赏的,是真实的美,而非为了扬名或银钱,刻意逢迎出的美。
唐鼎咂砸嘴,道:“不解风情。”
他正要再说些什么,却随着两人越走越近,见到离那株老梅树不远的一张石桌边上,有两名女子,一站一蹲。
那蹲着的,着红色斗篷抱着膝盖,好像正在痛哭。
站在她跟前的女子,一袭银红面海棠花披风,身姿挺拔而笔直。
唐鼎定睛一看,顿时大怒。
那蹲着哭泣的人,不正是他的妹妹唐元瑶吗?那站着的是谁,为什么欺负她。他的逆鳞,正是妹妹唐元瑶。别人怎么欺负他都可以,但却不能说他妹妹半点不好。
他怒上心头,再顾不得这是在内宅里,还需要掩藏痕迹之事。足下发力,似箭一般窜了出去。十来丈的距离,他在几个呼吸之间,便一掠而过。
相对于学文,唐鼎更喜欢舞枪弄棒。只是唐家并非武将之家,也没有合适的拳脚师傅,他就跟着学堂里的先生练着基础,又跟着市井里的江湖人身边学了几招。
他的武艺算不得出类拔萃,只是比普通人要好上一些。但这会心头一急,生平潜能都激发了出来,却比往日还要快些。
褚末反应不及,伸手想要叫住他,却只见他留下一路烟尘。只得跺了跺脚,快步追了上去。但他的脚程,怎么及得上唐鼎,全力追赶也足足落后了好几丈。
到了唐元瑶身边,唐鼎顾不得看妹妹一眼,挡在她身前,质问站着的那名女子:“你在做什么?”
他定睛一看,冷冷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怎么了,这是欺负我妹子无人撑腰吗?”
方锦书微微有些错愕,这可是内宅的园子,唐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唐、方两家往来不多,但同在一个坊里住着,总是能认得的。
“我……”面对他气势汹汹地质问,方锦书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哥……”唐元瑶反应过来,起身抓住唐鼎的袖子叫道。
☆、第四百四十四章 红梅美人
“别怕,大哥在这里。”唐鼎头也不回,对方锦书怒目而视。
唐元瑶摇了摇他的胳膊,道:“不是这样,哥你误会了。”
“误会?难道刚刚你不是在哭?”唐鼎道:“我既是来了,就不会看着你受委屈。”
他这一番护着妹妹的心意,让方锦书颇为感动。没想到,唐鼎这个人们口中不成器的纨绔子弟,还有这样的一面。
前世她和这两兄妹几乎没有交集,今生唐元瑶虽然跟她对着干过,后来也冰释前嫌。
只是这件事,她却不好自己出言解释,既然来了外男,她更不便留在此地。便敛礼道:“见过唐公子,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且容我先行告退。”
唐鼎微微一愣,她这是什么意思?
“大哥!”唐元瑶跺了跺脚,道:“都说是你误会了!书妹妹好心帮我,却被你胡乱责怪,还不给人家道歉!”
此时,褚末才堪堪赶到,瞧见这场混乱,笑道:“这是怎么了?”
见着他出现,唐元瑶面上掠过一片红云,忙转过身抹了泪痕,理了理鬓发,才福身见礼:“见过褚公子。”
褚末的相貌太过出色,唐元瑶见到他的这等反应,再正常不过。
方锦书也跟着上前见了礼,从从容容地站在一旁。她见过褚末短短几面,这样的男子,很难不印象深刻。
只是,对她而言,相貌只是皮相罢了,很难触动到她这颗沧桑的心。她的这种淡然,再一次让褚末多看了她一眼。
眼前这名女子,每一次见到,总是拥有同一种气质,遗世而独立。
对了,她就好像自己刚刚咏过的那株红梅。
明明着拥有令人流连的花容玉貌,但她本人却并不放在心上。就那样孤高、清雅地独自绽放,丝毫不理会旁人是否驻足欣赏。
互相见礼不过片刻功夫,唐鼎见到妹妹的神色,才明白自己闹了个大乌龙出来,忙冲方锦书道歉:“是我不好,还愿四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谅在下则个。”
明明之前唐元瑶和方锦书在学堂里的关系并不好,他怎么知道是这么回事呢?这真怨不得他。
“唐公子爱妹心切,元瑶姐姐是个有福气的。”方锦书浅浅一笑,道:“如此,我就先告退了。”
说罢,她款款走开。在这样的冬日荒芜的园子里,却如同走在春光田野里一般步态从容。寒风掀动她披风的一角,背影婀娜优雅。
候在一侧的芳菲上前扶住她,主仆两人渐渐离去。
褚末看着她的背影,心头忍不住一动。
美人在骨不在皮,方锦书的身量还未完全长成,就有了此等风华。假以时日,不知会如何动人。他在脑海中将这样的场景印下,恨不得手边就有画笔,将这样一副美人图一挥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