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锦+番外(265)
这是他们头一次领教到皇权的威力,诚惶诚恐。
而那些经年的老臣们,则热络的互相交谈着。只有在他们眼中不时闪过的精光,才能看出各自在内心对此事的考量和图谋。
这一顿琼林宴,宾主尽欢颜。
夜色,悄悄的来临。再热闹的宴会,也到了要结束的时候。庆隆帝率先离席,其余众人依次离开大殿。
进士们走在最后面,一名不起眼的小太监候在一边,在路边对权墨冼拱手道:“权状元,请随我来。皇上的赏赐内侍省已经准备好了,还要劳烦你亲自跑一趟去取。”
权墨冼脚步一顿,微微有些错愕。
一甲进士的三人,均有不同程度的赏赐,在琼林宴上已经宣布过了。宫中的赏赐象征着荣耀,一向是由宫中太监在第二日送到家中。还没有像这样,要自己去领取过。
难道,是因为方才在殿中惹得皇帝不悦,连带着这些宫人也要来上赶着踩自己一脚?就是不知道,这背后是谁的授意。
看了不远处等着他的彭长生一眼,权墨冼对小太监道:“劳烦公公稍候,我去跟好友交代一声,省得他等我。”
他这是头一次进宫,这名小太监也眼生的紧。宫中水深,他不得不防。若果真出了什么事情,将来也能有个人证。
小太监应了,站在原地等他。
跟彭长生交代了几句,权墨冼跟在小太监身后,转过几个长廊,来到一座清净的偏殿前。吴光启正从里面走出来,看见他道:“状元郎,皇上正候着你。”
权墨冼一怔,原来,竟然是皇帝要见他?
这,究竟是为着何事?他陡然紧张起来,难道是因为万春辉在宴上说的那些话,皇上要问罪于他?
他一边往里走着,一边将之前的事情在心头过了一遍,猜着缘由。只是庆隆帝行事不依常理,越揣摩,却越猜不透当今圣上的意思,心头越发忐忑,绷紧了神经。
进了偏殿,庆隆帝从书案后抬起头来,神色不辨喜怒地看了他半晌,问道:“你可知,朕找你来所为何事?”
权墨冼见了礼,答道:“回皇上的话,圣上的心思,微臣不敢妄自揣摩。”
“不敢?”庆隆帝一晒,道:“论胆大妄为,你可排在前列。不敢揣摩,能做出那样的策论?”
权墨冼的头垂得更低,恭声道:“百官体系沿袭于前朝,颇多陈旧之处。宰相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力集于一人之手,危如薄卵。”
“微臣以为,君权天授。当巩固君权,方能做到如臂指使,政令四通。”
这番话说完,庆隆帝微微点头。面对突然被宣召的压力,他还能很快镇定下来并侃侃而谈,学问乃真材实料。
“你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庆隆帝问道。这些事,他只消吩咐一句就能知道,但这时他想听本人先陈述。
权墨冼苦笑道:“回皇上的话,那万进士所说,也不无道理。”当下,将他幼时的经历简要陈述了一遍,并未进行夸张,道:“微臣迫不得已,才变卖了家产上京。只是那是先父留下的遗产,已被族人侵占了许多,而非族产。”
“先父曾经救过承恩侯一命,而京城举目无亲。微臣才厚着脸皮拿出了那个信物,求到了承恩侯府上。”有这样亲自在御前解释的机会,权墨冼将所有的一切都和盘托出。
他的前程荣辱和政治抱负,都系于皇帝一身。旁人可以误解诽谤,他也解释不清,但在庆隆帝面前,他一定要说得清楚明白。
庆隆帝正要说话,他身后的帷幔一动,走出来一名明眸皓齿的妙龄少女来。她先是盈盈地冲着庆隆帝施了一礼,吐了吐舌头道:“父皇,曼儿给您端宵夜来,听见这等事情,实在是为状元郎鸣不平。”
听她的称呼,应是公主无疑。权墨冼忙见头垂得更低,半点不敢乱看。
见有人从后面出来,庆隆帝先是不悦,发现是她后神色缓和道:“这个点,宝昌怎么来了?”
在宫中,恐怕也只有这位闺名叫做卫瑶曼的宝昌公主,敢在庆隆帝面前如此放肆了。她是废太子妃诞下的幼女,也是太子和汝阳王的幼妹。
庆隆帝本就对废太子妃姜氏念念不忘,这等歉疚之情便都补偿到了她所留下的三名子女身上。
☆、第三百三十七章 公主下嫁
宝昌公主的相貌继承了庆隆帝和废太子妃的所有优点,生得明眸善睐,聘婷婀娜。举手投足之间,又是公主才具有的雍容高贵,是一位难得一见的美人。
只是,也许是幼年失了母亲教导的缘故,她的脾性实在是称不上好。仗着庆隆帝的宠爱,她骄纵任性,颐指气使。还时常去未央宫为难曹皇后,让曹皇后十分难做。
尤其是在她的婚事上,挑挑拣拣了好几年。曹皇后作为她的嫡母,不得不费尽心思为她考虑。若是嫁得不好,不仅天下人会指责她这个中宫皇后不慈,庆隆帝也会很不满。
所以直到如今,宝昌公主还没有驸马相配。
此时,她盈盈笑道:“女儿听说父皇这么晚了还在操劳国事,便有些忧心您的身子。就想着来瞧瞧父皇,劝您早些歇着。”
不得不说,宝昌公主再怎么骄纵,在庆隆帝面前极为懂得伪装,扮演得好一个孝顺女儿的样子。
庆隆帝哈哈一笑,宠溺道:“好,好。朕也都忙完了,跟他说完话就回去。你去侧殿等着,待会一块走。”
宝昌公主欢快的应了,屈膝撒娇道:“女儿还有几句话想说,您先别赶我走。”
“你说。”
她起身走向权墨冼道:“状元郎的才名,我早有听说。不想,如此青年才俊,却被族人欺压至此。父皇,您可得替他做主。”
自打她进来后,权墨冼一直低垂着头。这样的金枝玉叶,他不敢也不想招惹。听她这样说,忙拱手道:“微臣谢过公主好意。只是这都是权家的家务事,皇上不便插手。”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权家族人欺压他们孤儿寡母不假,但却没有触犯律法。强行降罪,怎能让人信服?最后所有的责难,仍然会降临到他的肩头。
宝昌公主长长的柳眉轻轻一挑,绕着他踱步走了半圈,和他并立站定,道:“如果,你的事不只是你的家务事呢?”
权墨冼惊得心头一跳,汗毛乍起。她,这是什么意思?
“曼儿,别胡闹。”庆隆帝道:“你去歇会,回宫的时候叫你。”
“父皇,”宝昌公主含笑道:“我要他做我的驸马。”
驸马?
不只是权墨冼,庆隆帝也吃了一惊。他看重权墨冼,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让他尚公主。对很多寒门子弟来说,做驸马乃是一步登天之事。但成为驸马后品级虽高,更是领着皇家的俸禄爵位,但手头却没有实权,更别提想在仕途上有什么作为。
趁两人都没回过神来,宝昌公主趁机道:“对呀,你给我做了驸马,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那些欺负过你的人,看本公主怎么来一一治罪。”
说罢,她扬了扬头,问道:“如何?”
权墨冼一惊,他绝不想做什么驸马。寒窗苦读十余载,难道只是为了求这一朝富贵飞黄腾达吗?
他忙跪下,道:“启禀皇上、公主,微臣愿肝脑涂地以报圣上知遇之恩。公主身份尊贵,岂是我一个贫寒读书人所能匹配的上的。”
这番话一说,庆隆帝也忙接上道:“曼儿,这确实不妥。你们两人的身份,天差地别,实非良配。”
宝昌公主眨了眨大眼,想起之前端成郡主跟她说过的一番话,放软了语调道:“父皇,若非尚公主,而是女儿下嫁呢?”
她娇羞地侧过脸去,用丝帕掩了面上的一抹粉色,声音轻软,道:“状元郎才学过人,我仰慕之。”
公主下嫁,在本朝并非没有先例。
靖安公主便是下嫁,看上去好似委屈了公主的身份,却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