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锦+番外(160)
“堂妹她尚未许婚,何来是小侯爷为过门的妾这一说?”
崔晟一愣,确实,方柘只是拿了方慕笛的生辰八字给他,并未签下纳妾文书。遣了官媒上门,方家也没有正式答复,只是说方慕笛病了。
他刚开始认为经过大悲寺一事,方家只能将方慕笛许给他做妾,便没有放在心上。就算遭拒,也只以为方家是趁机拿乔,想多索要一些好处。
但如今方孰玉的态度如此强硬,倒让他吃不准对方的真实意图了。
究竟是方家怕了流言,不敢应下这么亲事;还是方慕笛当真病了;亦或是她宁死不愿嫁给自己?
想到这里,崔晟的心头无名火起,冷声道:“既然如此,就别怪本候无礼了!”
他将手中玉扇高举,轻轻往前一挥,在他身后跟随的亲卫呼啦啦往前站成两列,拱手齐声道:“请小侯爷吩咐!”
“给我搜!今日不见到笛姑娘,本候就不走了!”
“是!”
“这……这可怎么是好……”方柘急得团团转;庞氏连忙安抚着被惊扰的众人。方锦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欺人太甚!”
方锦书有些哭笑不得,崔晟真不愧了呆霸王这个名号,竟敢纵私兵搜查官员后宅!勋贵、文臣本就泾渭分明,他这样做,分明是置自己于所有文臣的对立面。
他如此行径,伤害的是所有文臣的利益。如此一来,非但御史台会弹劾于他,所有的文臣,哪怕是关景焕派系的朝臣都会上书弹劾。学子们,也会群情汹涌。
所有的文人,会前所未有的抱成一团。
因为如果不弹劾,不严惩崔晟,他们也怕这样的事情,有朝一日也会落到自己头上。
不过,这么一来,被崔晟所欺辱的方家,反而成了所有人同情的对象。之前卖女求荣的名声,将被不折腰事权贵的事实所洗清。
方锦书低眉凝神片刻,不行!不能任由此事发生,这样作为导火索的方家,势必会成为归诚候府的对头,也会让其他权贵心生警惕。
她前世作为定国公府的嫡长女,无比熟悉武勋们的想法。他们认为,先祖们立下大功,儿孙们就该获得高人一等的特权。这样的特权,所有勋贵都会自觉维护,因为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基。
别说方家在京城立足未稳,就算是三品重臣,也不敢轻易招惹武勋。真出了事,朱自厚会出面为方家说话,但也不会倾力相帮。
到时方家处于风口浪尖上,进则可能会被武勋联手撕碎,退则会被文臣们用唾沫淹死。
想通了这一节,方锦书惊得后背发凉。
与此同时,方孰玉沉声道:“要搜我方府,敢问小侯爷是奉了旨奉了衙门的令?”他不是不明白,但事已至此,他若退了,明日被弹劾的就不是崔晟,而是他!
如果他今日退缩了,任由崔晟将方家搜了个遍,那么,他以及方家,会被视作文臣之耻!
两权相害取其轻,他没有选择,只能冒着激怒小侯爷的风险,抗争到底。
崔晟原本存了威胁之意,想要对方主动服软。但没想到方孰玉的态度如此坚决,俊美的面颊逐渐变得苍白。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要动了真怒的先兆。
针尖对麦芒,气氛越来越紧张。
偌大一个院子,主宾、下人加在一起有七八十号人,竟然一下子安静下来。只余下从树梢间漏过的寒风,和众人浅浅的呼吸声。
就在此时,响起了一个清亮中还带着稚气的童声:“臣女见过小侯爷。”
“您也是来看新娘子的吗?臣女方才见过二堂婶了,她戴的那支金钗可漂亮了!”她的声音,天真中又带着几丝羡慕,黑白透亮的眸子眨了眨,好奇地看着崔晟。
方锦晖在不远处顿住了脚步,冲着崔晟敛礼。
她原本想拉住妹妹,但怎奈方锦书在净衣庵住了一年之后,身手敏捷远超于她。她就算大了三岁,有着身高的优势,也没追得上。
这会方锦书已经到了崔晟的身前,她不能再追。只提着一颗心,生怕崔晟将一腔怒火发泄到妹妹身上。
方锦书站的这个位置很巧妙,刚好在对峙着的两人身侧半步之处。
崔晟从出生之日起就是高高在上的小侯爷,在钟鸣鼎食之家长大,自幼习武,动起怒来杀气外露。和他相比,方孰玉虽然身形略显单薄,但如同修竹一般挺拔不屈。
在他们的双重威压之下,方锦书维持着面上的笑容,手心却捏了一把冷汗。论理,她给崔晟见礼,他不可不理。但这个呆霸王会做出怎样的事,她实在是没有把握。
对她的大胆,空气仿佛停滞了一息。
半晌后,方孰玉率先笑道:“原来丫头长大了,爱美了!喜欢那支金钗吗,明儿父亲就送你一支。”
方锦书这一打岔,方孰玉也顺坡下驴,气氛为之一缓。
崔晟慢慢收回了手中玉扇,看着方锦书道:“哦?原来是你。”三次见面,方锦书都在方慕笛的身侧。虽然没有正式见过,但他记得她。
方锦书再次敛礼,道:“臣女见过小侯爷。”
“起来吧。”崔晟微微眯眼,解开腰间一块缀着的玉诀递给她道:“给你,见面礼。”
方锦书心中狐疑,他这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零一章 悔意
这块玉诀是崔晟随身所佩戴,乃水头极好的冰种玉,晶莹剔透。从崔晟手里的络子上垂下来,发出朦朦胧胧的冰莹光芒,一看就非凡品。
这样贵重的物件,只作为见面礼送出,果然是呆霸王才能做出来的事。
方锦书想了想,便伸手接过来,大方的道了谢,道:“臣女谢过小侯爷的赏。”不管他是什么用意,她都不想再逆了崔晟。
见她接了,崔晟满意地点点头,脸色和缓下来。
他周边候着命令的亲卫,也都鱼贯着退下。一场剑拔弩张,终于消弭于无形。方孰玉松了口气,幸好方锦书机灵,否则还真不知道如何收场。
崔晟冲方锦书招了招手道:“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您身份尊贵,不如先坐下再说?”方锦书道。
崔晟点了点头,由方家下人引着,两人到了一间待客的厢房中。方孰玉没有再进去,只命人上了茶水糕点,好生伺候着。
方锦书比崔晟小一辈,就算说错了什么话,也不会像他那样直接对上,没有退路。
“收了我的礼,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懂吗?”
方锦书心头暗暗发笑,原来他是存了要从自己口中套话的意思。当即大力的点了点头,道:“臣女不敢欺瞒。”
崔晟舒心的笑了出来,还是和孩子说话更便利,自己怎么一开始就没想到呢,要去死磕方孰玉那样的读书人。
“你老实告诉我,你堂姑母眼下如何了,真生病了?”这是他最悬心的事情。方家越不让他见,他便越是在心头如猫爪一般。
方锦书点点头,道:“臣女也不知道堂姑母算不算是病了。”
“怎么说?”崔晟紧张的看着她。
“从大悲寺回来后,她就不吃不喝,瘦了好多。叔祖母这边要忙着二堂叔的婚事顾不过来,母亲便将她接到了我们院子里调养身子。”
“请了大夫来,开了几张调养方子。但堂姑母也没见大好,眼看是越来越瘦,后来连院门都出不得了,只能成日躺在床上。”方锦书可没有说假话,在她相劝之前,方慕笛确实就是这样半死不活的状态。
崔晟听得心头发苦。
他知道那日他是孟浪了,但总想着以方慕笛一个区区庶女的身份,能嫁给自己做妾,那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只要自己遣媒人上门提亲,她就应该高高兴兴的备嫁才是。
原来,那件事对她的伤害,竟然这么大吗?从方锦书的描述中,很明显方慕笛不是真的生病,而是心病。
“她知不知道我遣人来提亲了?”崔晟抱着心头最后一丝希望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