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地方本来就不是一个讲道理的地界,如果这点事情我都要含恨而亡,那么这些年来的时光,我大概也是白白度过了。”她从妆奁中随手挑了一支珠花,簪在了篦好的头发间,转过身来对着她微微一笑,“讨去了我房里的仆人我不予计较,不过你脸上的这巴掌,我到底还是要找她们讨回来的。”
“绿霓姑娘?”那秋菊原本被说动得也已经有了几分息事宁人的意思,却听到她寒意毕现的后半句话,不禁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她想要如何应对,然而再瞥眼去瞧她时,却只见她已经扶正了鬓发上的钗子,摇曳生姿地离开了,好像一点也没有受这件事影响。
秋菊不免也摇了摇头,不再过问。
每月十五,便是各房姑娘统一添置胭脂水粉螺子黛的时候,由各房丫鬟取回相应的份例。绿霓作为绌芳阁之中的头牌,自然分得最多,这个月也是一样。
绿霓正在指挥秋菊将分到的胭脂水粉统统摆放好之际,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秋菊在门内应了一声,见门外敲门声依旧,不觉不耐地走了过去,“别敲了,绿霓姑娘房间里头的木头可都是金丝楠木,敲坏了你们赔啊?”
正说着,开启的门后已经拐进来了一个穿着粉红薄衫的女子,正是柳安身边的婢子春杏。乍一眼望去生得也是极为水灵的,只是那双标志性的吊梢凤眼此时却眼风横扫,看起来尤为刻薄。
秋菊一见到她便觉得有几分不好,连忙摆出了一个警戒的状态,拦住她不让她进内室,一面警惕地询问道,“春杏,你不去服侍你们家姑娘,跑来我们家姑娘这里来做什么?”
“让开!”那春杏哪里看得起面前的秋菊,随手一推,便将她给推了个踉跄,一边径直走到了绿霓的身边去,端起了一个并不算热络的笑容来,“绿霓姑娘,是这样子的。我们柳安姑娘啊,过几日就要去陪侍那陆公子,只可惜分来的鹅蛋粉都不够细,想来实在不能够入陆公子的眼。所以我们姑娘就遣我过来问问,您这里的鹅蛋粉能否拿给我们姑娘使使?”
末了,她掩嘴轻笑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反正绿霓姑娘在外头也有好用的,倒不如分点给各房的姑娘们,大伙也都好念着您的恩惠不是?”
“你们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秋菊义愤填膺起来。
那头的春杏却只是轻蔑地瞥了她一眼,显然并不把她放在眼中,只横眉怒目道,“这里什么时候由得着你说的算了?我问的可是绿霓姑娘,干你什么事?莫非你也成天心心念念地想做姑娘?”
说到这里,春杏只作势瞥眼打量了一眼她,不无嘲讽地笑出声来,“只可惜啊,你这副容貌身段,最多也就只能跟在主子身边做做粗使丫鬟了,再怎么样也飞不上枝头去。若是再不行,那我也为你指条明路,你家主子可是深受于大人喜欢,要不然干脆你求求你家主子,让你什么时候也爬上于大人的床?”
春杏一贯以来牙尖嘴利,秋菊又哪里说得过她?当即只红了眼圈,就要上前厮打,“我撕烂你这个小贱蹄子胡说八道的嘴巴!”
“秋菊,”方才一直不开口的绿霓终于说话了,却只是移目漫不经心地望了她一眼,摆摆手,示意秋菊将桌上的鹅蛋粉端给她。
秋菊迫不得已才收回了手,见着绿霓神色无异,这才有些不甘心地将鹅蛋粉丢给了她,“拿走!”
见绿霓对上她家姑娘也这样收敛,春杏不禁笑得更开了一些,“那就谢谢绿霓姑娘了。”
绿霓对镜描眉,半张面容平静无波。
月上柳梢,夜色清寂。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了夜空,众人赶去时,柳安正害怕地缩在床角,用帕子抹着泪。仔细看去,但见她一张白皙的面皮上此刻竟都是红肿的包,看起来有些骇人。
老鸨因为这等动静也被叫了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俨然被骇了一跳,连忙走将过去,语气很是焦急,“我的小祖宗啊,这脸蛋是怎么回事?”
柳安用半边帕子掩住脸颊,一边含着泪,指着人群中的绿霓厉声控诉道,“不过是我底下的婢子说话不小心,与你那头起了几句口角,绿霓你竟这样害我!明知道我就要去陪侍陆公子,竟然给我一盒有毒的鹅蛋粉!”
“你胡说!”秋菊护主心切,当即便挡到了绿霓的身前,“分明是你叫春杏来讨要鹅蛋粉,我们家姑娘事先怎么可能知道,又怎么可能准备毒粉的?”
春杏立马也出了头,“那你说说我们家姑娘这张脸是怎么回事!今天才刚用了绿霓姑娘房里的鹅蛋粉便出了这样的事情,不是你家姑娘动的手脚,难不成是你这个恶奴加的?”
柳安丝毫不理睬两人之间的争斗,只兀自垂着泪,又朝着眼前的绿霓哭道,“我们同在绌芳阁里头共事,也从来便不是你的威胁,何必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后,便专门来针对我?”
第二百七十九章 陷害失败
“柳安,”绿霓自是知晓她意有所指,面色瞬时一沉,“看来你真是被吓得神志不清了,竟胡乱咬人起来。”
“你……”柳安眼神一冷,“你既然备有毒粉,一定还会有剩余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东西定然还在厢房中!绿霓你若是问心无愧,便让下人去搜一搜!”
**揉着困倦的眼,看着眼前两位针锋相对的两位小祖宗,难免有些头痛,“既然柳安执意这样说,便去搜搜吧,注意别弄乱东西。”
说罢望向绿霓,“这样处理你也别委屈,毕竟柳安这几日需要服侍陆公子,事关重大。”
“我明白的。”她敛眉。
不过一会儿,几个搜查的婢子都过来禀告,却是统一口径,“妈妈,什么都没有搜到。”
柳安面色一下子变得精彩纷呈。
她明明亲眼看着手下将半包药粉放在了柜子里,怎么会没有?
“会不会是没有仔细搜!怎么可能没有!”柳安跋扈惯了,只大声吼道,面孔扭曲得有些狰狞。
那几个婢子面面相觑了一眼,有些为难,“各个角落都搜过了,确实……确实没有啊……”
“怎么可能……”柳安瞪大了双眼,看向面色平静的的绿霓。难道是她发现了什么?怎么可能!
“够了!”老鸨虽然疼爱柳安,但也经不起这么再三折腾,此时也被弄得有些烦躁,只放冷了口气道,“不过是误会一场,柳安,你的反应未免也过激了。”
柳安当即便慌了起来。
眼见得众人都走了,绿霓嘲弄地看了柳安一眼,准备关上门。
“你站住!”柳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上套了,突兀地尖叫了一声,虽然并不大声,却带了一丝阴狠。
绿霓轻飘飘地瞟了她一眼,明知故问,“何事?”
柳安瞪着她,手中的手绢绣得牡丹被绞得皱皱巴巴,却难平她心头之恨,“绿霓,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在我那还剩了半包药粉吧?”擦肩而过时,绿霓附上她的耳畔,压低了声音笑道,“近日气温湿寒,最是脸上毒气易发的时候,若是你运气不好,赶在要去侍奉之前再有什么症状……可就糟了呢,不知道到时候,还有没有人会信你?”
**裸的威胁。
看着柳安惊惧不定的神情,绿霓凉凉地笑着,关上了房门。
绌芳阁中风起云涌,那身处于王都南端,宫墙以内的地界也并不能算太平。
乾坤殿内,云择天一一翻看着云墨静整理查证以后呈上来的一叠罪证,面容越发的沉郁了下来,到最后只狠狠地往桌上一摔,怒不可遏,“大胆!身居要职,又整日处于朕的眼皮子底下,居然还敢搞这样的动作!当真是反了!反了!”
“父皇息怒。”云墨静连忙道,一面又状若无意地迎合道,“那于尚书的确是昏了头脑,也不知道是何人借给他的天大的胆子,竟然敢动起这等虎狼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