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路(康熙胤禛)+番外(55)
康熙看完地图,沉吟了片刻,道:"看来乌兰布通是关键点!光看地形图,朕总不放心,明日五更,朕与你们一同去乌兰布通河查看敌情!"
皇帝虽然御驾亲征,但是身份珍贵,并不需要亲临战场。将军们对皇帝的决定颇感意外,深恐发生不测,齐齐跪奏道:"圣上万不可亲涉险境,请安坐大营,容奴才们勘查,明日必回禀圣裁!"
康熙蹙眉道:"不,乌兰布通是关键,朕非亲临不可!你们今晚就把话传出去,以朕为饵,说不定能把葛尔丹钓出来。朕知你们担心朕的安危,只是战事天天拖延,用的是天下子民的血汗钱,朕心实是焦灼。尔等不必再劝,明日在此集合上路!"
皇帝已下决定,将军们再劝也是无济于事。皇帝爱民如子,不顾个人生死,亲临火线,大家群情激愤,都卯了劲发誓势必活擒葛尔丹,虽然已是二更,他们又花了一个时辰讨论明日的部署,三更过后,才纷纷散去。
人声渐息,夜风呼呼吹过,把帐篷顶上的金龙旗吹的豁喇喇乱叫,帐内,宽大的案几上两支通臂巨烛烛泪淋成小山般高,嘶嘶的火焰带着薄薄的青烟袅袅升高。
案几上还摊着地图,皇帝沉浸在刚才的讨论中,一言不发地再次检索方位,过了许久,方觉口中焦渴,抬头找人,看到洛英,道:“渴!”
奶茶是一早预备好的,洛英送上,他喝了,彼此无话。
喝完茶,他收起地图,打开垒成一叠的奏章的第一本,洛英是知道他的习惯的,笔墨伺候,恰到好处,两人各行其是,没有言语肢体眼神的任何交流。
静静地,连烛泪不胜其负掉落在烛台上的声音都显得突兀,四更鼓敲起,皇帝终于批完所有奏章,军士入内取走,他一天的工作总算结束了。
五更就集合,还有一个时辰的休息,军士同洛英一起料理皇帝的简单盥洗,他在床上躺下,闭上眼睛,头脑却不肯停止运作,军士已经退出,洛英吹灭了他床头的灯,也预备退出营帐。
“ 睡不着!” 黑暗中他说道。
洛英停住脚步,等他的吩咐。
“还有半个时辰,不如不睡?” 他又说。
他的语气好像是问她的意见,她想了想,没有接这个话头。
好一阵子,他没有说话,她以为他睡着了,预备退出去,耳边响起了他的两声呼唤:“洛英!洛英!”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象是来自内心深处的喟叹,暗夜中她干涸的眼眶有些湿润,再也不管他是睡着还是醒着,疾步走出御帐。
五更敲过,未几便听得人声马嘶,铁蹄震地,洛英和衣而卧,听闻皇帝已率队出发往乌兰布通河,才阖上眼,过了许久方朦胧睡去。
她睡到下午才起,用了点奶饼子,没有闲事,就听着嬷嬷叨叨。
“昨晚您忙了一晚,今天就歇了吧!横竖我昨晚歇得好!”
“唔!”
“您金枝玉叶,让您来遭这份罪,真是作孽!”
“我算得上哪门子金枝玉叶?” 她淡淡地,知道嬷嬷接下去就要打听她的来历,每个人都有好奇心,军中生活枯燥,嬷嬷近来的乐趣就是打听她的来历。
“不是金枝玉叶哪能有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气度!我在宫中待了几十年,公候女子见了多多少…”
再往下就是打听她母家是谁,她觉得烦躁,今天连应付嬷嬷的情绪都没有。
“ 不知道什么时辰了?“ 打断嬷嬷,她站起来,走到帐帘旁,顺着帐帘的缝隙往外瞧。
“已申时末了,他们也快回来了!”
然而一直到日落西山,军营中点上了火把,才听到人马喧嚣,一时间号角齐鸣,欢声雷同,她们的营帐离御帐近,人声鼎沸一阵后安静下来,皇帝连日劳形暗哑的声音响起:“将士们,葛尔丹撮尔小人,竟欲趁隙偷袭我军,幸亏我早有埋伏,今日初战大捷,后必势如破竹,直捣黄龙,我军众志成城,葛尔丹必亡!我军必胜!天佑大清!"
"天佑大清!皇帝陛下万岁万万岁!"人心振奋,众军士高声欢呼,久不停歇。
乌兰布通河之行,不仅视察了地形,还引出了葛尔丹部的二号人物察丹偷袭,清军早有防备,顺利拿下察丹,这为胶着的战局辟开了一条新路,是夜,皇帝开宴庆祝,嬷嬷伺候到后半夜才回营帐休息。
嬷嬷连着值了两夜,第三夜,毕竟年龄不饶人,体力很是不支,自然,洛英又替了她的班。
这一夜,议事结束的早,奏章也批的顺利,军士拿走批复的奏章时,入定才过了一半。
皇帝的气色比前好转,胡子剃了,瘦虽瘦,神采翼翼地,总是令人一目难忘的样子。
他说要沐浴,军士准备了热水,宽衣的时候,他瞥了洛英一眼,洛英退了出去,他没说什么。
再传她的时候,他已换好丝质中衣,外罩酱紫色团龙湖绸棉袍,形容俊雅,姿态雍容。
按程序,皇帝该上床就寝了,但今天时辰尚早,而且他精神也不错,手不释卷地拿了本书在看,服侍的人都不便催促他,只等着他给出讯号,好伺候他就寝。
军士和洛英站在帐帘的两端,也不知等了几许时光,听得他搁下书,重叹一声,说:“你们都出去吧!”
行礼告退后,军士掀开帐帘,洛英低头要出,却听到他说:“你是打算这辈子再也不跟我说话了?”
第42章 过去
军士闻言抢在洛英前面退了出去,出帐后且把帐帘牢牢把住,洛英出去不得,只好在帐帘口背对他站着。
“自去年端午别后,诺大一个宫纬,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他的嗓音还没有恢复过来,华丽中带着点暗沉,好似苍穹下高翱的孤鹰的寂寞鸣叫。
不说倒好,一说去年端午,往事袭上心头,她以为已经心如止水,奈何伤疤又开始默默地渗出血来。
“朝堂上斗,回家也不安生,我只想找个干净的人,说说话!” 他一步步地向她走来。
到她身后,见她瘦的刀片似的双肩在宽大的军衣里微微颤抖,他声音卡住了,好久才说:“我后悔了!”
记得他说过从不后悔,这可是破先例。大概是后悔畅春园为她着迷,又或者后悔去年端午放她走,但是她已经不想知道。
“那太遗憾了!“
她生涩的话里满是讥讽,他一阵心酸,记得当日,畅春园恬池畔她仰望着他,明媚的笑容在秋光中闪耀,多么欢乐纯净。
“我想补偿你!”
如果他当日不曾纠缠她,一早放她走;如果端午顺利脱身,没有与胤禛的一段往事;又如果,将错就错,他不去鲜花胡同找她。不管哪种,都比现在好。现在,纵然他御极四海,也难以弥补千疮百孔的伤痕!只有一条出路,就是回到现代。可胤稹已经毁了她的照相机,她只能留在此地慢慢地耗。
“补偿?好啊!你许我金帛,赐我宅第,我自立门户,从此再不相见,倒是好!”
再不相见,便可以摆脱烦恼,忘却所有?他们不是没有分离过,孤灯挑尽,枯坐到天明的日子还嫌少吗?她只要身在大清,就必须处在他的庇佑之下。自那日紫云镯从她胸口跌落那时,他就知道她心中一直记挂他,彼此想念,何以再不相见。
“哦,我忘了,你想找个干净人说说话!” 她冷笑一声,无畏揭去心头的伤疤:“可我不是干净的人,这你是知道的!”
他沉默着,她以为那是一道不可逾越的禁忌,他却已经想明白了,一切始于猜忌,那么让这些忌讳终止,不拘如何,他还是爱她。
她感觉得到,他在身后静寂地望着,那眼里一定有千言万语,不消看,她都能明白。她有些受不了,拉了拉帐帘,可帘外的人不依不饶地牢牢把住。
“你不要这样说自己,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 他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