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相【CP完结】(34)
这时手下慌张跑来通报,哆哆嗦嗦道吉尔格勒亲率十万骑兵衣黑衣趁夜渡江,整合邬文远溃败军队及汉人战俘,共十五万大军,分四路包抄樊州城,现已兵临城下。
我们速速登上城墙,放眼望去,却见那约五十丈的护城河外,多如蝗虫的浩荡骑兵将城池团团围住,断绝内外交通,铁马冰河,气势磅礴。
诸将士无不听闻夏帝威名,见这十五万大军,顿时胆裂魂飞,惊慌吵嚷。
秋风狂啸,战旗猎猎,彤云满天,如天火般熊熊烧着。
我的目光越过滔滔江水,凝视着策马立于千万大军前的那个人。他抬起头,远远望向我,我看不清他的五官,抬手沉声道:“不要慌,集合所有将士,不得休息,今夜沿城墙建造木栅,抵挡夏军。”
十年前,他用一场贺州之战成就了我。
十年后,他又用樊州抹杀我全部功绩。
我知道我们必将再有一战。
这一天终于到了。
第27章 围点
风雨如晦,黑云压城。
樊州三面环江,一面环山,易守难攻。
夏帝吉尔格勒陈师水上,与刘钧所率梁军水师在江面展开激战,我和副宰相抵挡自山城攻下的敌军。
历史中夏国水军乃是由刘钧创立并操练,跳过这段,夏军水战劣势暴露,吉尔格勒久攻不下,便退回江对岸修筑工事,以示决心。
我派人清点剩余兵力、粮草、衣物,坚守城郭。
两个月后秋水暴涨,援兵拼死送进供给,汇报外界情况,原来这段时日京城臣子罢朝抗议新政,胁迫圣上弹劾问责,形势严峻。
后随着封锁愈加严密,樊州城周边堡垒落成,便再无援兵能突围。
一年后,吉尔格勒发动总攻,攻破外围城廓,增筑堡垒,稳扎稳打,逐步缩小包围,我们只得退回内城。
玉走金飞,斗转星移,不觉两载过去。
深夜,星河满天,皓月千里,照在江面,如覆了一层白霜。
又是一年中秋。
我登上城墙眺望重重封锁的敌军,在静谧月色下似乎都已睡着,凝重叮嘱守卫严密关注城外动向,兀自盯着滚滚江水发呆。我已很久没听到外界消息了,不知京师如何了。
围点打援是军事上著名的阳谋。围点是将我们孤立围困,打援则是不断打击援军,倘若不救,樊州失守在即,倘若救援,则会逐渐蚕食瓦解我们派去援兵。
若能用好,兵力悬殊情况下几乎无解,如今也只能死守樊州,做最坏打算。
想到这,我叹了一口气。
还有件烦心事便是我本打算首战过后送叶潇离开,不料他也被困城中,好在他情绪稳定,甚至借口客房不够,要与我同眠。
我被他裙下的大雕吓出心理阴影,义正辞严地拒绝,把房间让给他,跑去跟刘钧同睡。
他家有娇妻,不会逼我日他。
正胡乱想,却见参政和刘钧也来察看敌情。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参政对我态度已有所松动,认为我虽然人不怎么样,至少忠贞爱国,后来又发生一件事,他才彻底改变了对我的看法。
那日我和刘钧趁他不在,在议事厅堂一起偷看刚从手下那借来的春宫图,正看得聚精会神,参政来了。
他走路猫一样的,我俩也没注意,啧啧称赞厉害。
他以为我们在讨论战术,十分欣慰,结果措不及防地看到了一些不雅画面,上书四字——莲座观音。
他当即面色通红,痛骂我们不正经,大敌当前还看这种东西。
我很无辜,难道不看春宫图就能打败吉尔格勒吗?况且这穷乡僻壤已经没地方嫖娼了,也不知还能不能活着回家,只有小黄图还有一点温暖,怎就不能看了?
刘钧和我同样理直气壮。
男人变态有什么错?
那件事后,他彻底改变了对我的看法,认为我岂止人品卑劣,根本就是无可救药,看我都嫌脏了眼。
我自然不在乎他的想法,他越难受便越在他面前晃,偏爱看他讨厌我又拿我没办法,还不得不听我的样子,笑嘻嘻地与他打招呼。
每逢佳节,辈加思乡。
他似有满腹心事,问我认为夏帝何时能退兵?
他真是坏心情的好手,我笑容顿消,阴沉着脸,随手从刘钧手里接过酒坛,倚靠着城墙石壁,拍开封泥,仰头饮下一大口。
夏军能围多久?
历史上樊州守将李辉之抵御夏军七年,最终战败。此次吉尔格勒来势汹汹,怕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但他毕竟是国君,不能长期远离国都,在不知外界形势的情况下我也不好说。
便答:“当年贺州他会退兵是诸侯作乱,迫不得已。此番他出动精锐骑兵,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毕竟败在我手里两回,他也不好交代。”
说到这气氛越发严肃,我们都面色凝重,各怀心思,刘钧打破沉默道:“丞相,这样耗下去迟早将大梁兵力全陷进来,不如求和吧。”
这叫什么话?
我激动万分,一把揪住他衣襟,反问:“我不知道求和?你当我傻吗?只要吉尔格勒肯退兵,多少钱我都给!还不是他根本不理我!”
参政惊道:“什么,你求和了?”
他抵抗夏军也有两年了,按理说该对双方形势都了然于胸,但感情上仍不肯接受赔款求和,性子太倔,还沉浸在鼎盛时八千万人的美梦中,认为就算这仗败了,夏人也无法真正灭亡中华。
我冷漠地告诉他,八千万人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四川被夏人攻陷后,已十不存一,加之战乱流离,如今华夏只余五千万人。况且吉尔格勒摆明是来亡国灭种的,哪会同意议和?
他并不气馁,思忖片刻,提出现今樊州孤立无援,苦守是死路一条,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率七千水军尝试突围,联系援兵夹攻夏军,打通外围交通。
我觉得此言有理,眼下城中缺兵少粮,吉尔格勒攻势凶猛,的确坚持不了多久,打了两年,他当没料到梁兵还敢突围,或能出奇制胜。
商量过后,便由参政和刘钧负责突围,范顺与我留下守城。
于隔夜集结,清点士兵,迅速出击。
此时樊州城内已拿不出什么美酒佳酿,只简单斟了三杯浊酒。
但多番合作中也充分认可他的军事才能,加上同吃同睡两年的情谊,他已经是我的头号爱将。我紧握他手,依依不舍,道:“兄长,我敬你这杯。兄长这般英雄早该受朝廷重用,话不多说,此番别过,代我向嫂嫂问好!”
他家娇妻可算是大家闺秀。刘钧父亲去世早,幼年家境贫寒,常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不知怎的被一位富家小姐看到,生出爱慕之心,常常送些糕点汤羹到他窗前,让他专心研读兵法。
后他屡立战功,升任庐州知州,便将小姐娶回家中。
据说两年前离京时,家中小姐已有身孕。
估摸孩子都一岁了。
他提起妻儿,赧然微笑道:“多谢丞相。刘某能有今日已是知足,此次突围定当竭尽全力,报陛下知遇之恩!”
说罢彼此将两杯冷酒喝个干净。
我心中动容,再将剩余那杯匀作两半,诚恳道:“一杯酒不足以表达小弟的敬意,这杯酒,盼兄长凯旋归来。”
我热情地再次敬过酒,才转向辈受冷落,连酒杯都没摸到的参政催促快走。
他早习惯了,平淡地举手道别。
我站在原地,目送一行人披着夜色乘船远去,直至消失在视线中,只能祈祷此次能得胜。
此时已过半夜,我回到卧房,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隐约心神不宁,索性回到桌前,研墨提笔,翻开手记,慢慢写下几字。
这两年每至夜里,我都会伏在桌前,将我对大梁执行新政后,经济,军事,政治,外交方面的规划记在在纸上,整理成册,包括樊州城灭后如何挽回败局,甚至亡国后如何组织残余势力推翻新王朝,将夏人逐出中原的计划。
其实我还心怀希望。
还盼望,即便城破了,我不在了,也有人能力挽狂澜,保卫我的国家。
不要因为首战败了,就一路投降。
但我又希望那样惨烈的战争不要重现,又不想看到夏军铁骑踏过每寸土地都沾染着我们汉族人的血,不想看到五千万汉人激烈地反抗后惨遭屠杀的命运,又希望他们能将文明的火种悄悄保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