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荣——”
身处在这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少年的心种难免脆弱起来,嘴里忍不住唤着他最能让他安心的名字。
洛华的眼睛不禁闭了起来。
在这般下去,他会不会就死在马蹄之下?
若是他就如此死了,那荣荣是会为他难过?
还是会悄悄松一口气。
洛华心里乱糟糟的,即使在这命悬一线的关头,他还是更在意封景荣对他的看法。
这是没办法的事,他不可能不在意。
他的命数早就定下了。
洛华没有和封景荣提过,当时他睁开眼第一次瞧见封景荣,他就感觉自己背负了一种宿命。
他到这世上就是为了这一个人来的。
那个人就是他的所有。
洛华眼圈微微泛红,他眯了眯眼,微微抬起头来,谁想这昏暗街道的尽头竟然是一片火树银花、五光十色。
前方似乎是有什么热闹,不少人围堵在前面。
那是一辆华美至极的花车,如梦似幻的帷幔随风飘扬开来,有一高挑修长的人影端坐在花车之上。
那人怀里抱着一把琵琶,指尖轻轻拨动琴弦,而这淡雅的琵琶之音却早已隐没在了底下人的狂欢之中。
“枫语姑娘!在下心悦你!”
“枫语姑娘!瞧瞧这里!瞧瞧这里!”
“枫语姑娘!真是仙娥转世啊!人间至美!”
……
……
人群之中也有不少不明情况的过客见如此声势,先凑上前来瞧瞧热闹。
“请问兄台,不知你们口中的枫语姑娘是何人?”
“你竟然连枫语姑娘都不知,那你还来这花柳街做什么?”那人不耐烦地回道。
“咳咳,在下初来,还请兄台不啬赐教。”
“知道醉春华阁吗?就是大秦里的上人才能去的地儿。”说着,那人竖起了大拇指,“枫语姑娘就是醉春华阁的头牌,整条花柳街最美最艳的名花。”
“可是花车上那位仙子。”初来者够着头张望,然而在那帷幔之下却看不真切,面上依旧疑惑,“那这样的娇花为何要巡街啊!”
“听说枫语姑娘虽入风尘,但卖艺不卖身。早些年的时候,她就给自己赎了身,之后她就一直想找一命定之人,相伴一身。”
“好生风雅!可就这般找会不会太草率了点?”
“嗐,依枫语姑娘所说,若是瞧见有缘人,她就会亲自从花车上下来。但这般做派我看啊!估摸着不过是沽名钓誉、自抬身价罢了,怕是在等哪位皇亲国戚垂怜啊!想想也是,堂堂醉春华阁的花魁哪里真会找我们这些布衣黔首。”那人摆摆手自以为慧眼独到,“不过啊,这也好,若无这巡街,我们这些人哪有机会一睹美人风姿啊!”
“我们啊!就这般过过眼瘾就好!”说完那人就对着花车大声喊道,“枫语姑娘,走慢些!看看这里!”
比起花车下的喧闹沸腾,花车上却是格外的清冷。
那人微微垂着头,青丝缕缕落下,勾勒出那张冷艳的面庞,怀里斜抱着一把雕花琵琶。
遥遥相望,美人如玉,当是如此。
然而只要凑近细看,就会发现台上这美人其实根本就不会弹琵琶,指尖的动作就是随性乱弹,连个调子都没有的。
不过显然在场的所有人都沉迷在对方的样貌中,无人在意这细枝末节的小事。
“这花车马上就到尽头了。”说话的是枫语姑娘的贴身小厮,孤儿出身,自幼在这花柳街上长大,也是这里唯一知道艳名在外的枫语姑娘是男儿身的人。
“嗯。”
花车巡街,一年一度,这是醉春华阁的规矩,也是招揽客人的手段。
“下面这些人真是癞□□想吃天鹅肉,他们当真以为公子会委身于他们吗
?”那贴身小厮神情很是厌恶,“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我是已入红尘之中的人,在世人眼里身份还不如他们。”清枫语的语气很是随意。
“公子,您可不能这般妄自菲薄?您在小的眼里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岂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能肖想的。”那小厮纷纷不平道。
“神仙人物?我还配不上。”清枫语的眼神慢慢沉了下来,似是在回想着什么,“我不过是个俗人罢了。”
那小厮听了,也不再说话,反正这花车巡街不过有名无实,他家公子也不会真的出了这花车。
在这小厮的心里,世间根本没有人能配的上他家公子这般美好的人了。
就当花车走到尽头的时候,下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只隐约听见一句少年高喊的声音。
“快些乱开!都快些让开!”
弹着琵琶的手不由停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那小厮也听到了下方的动静,忙走到帷幔边查看起来,“公子,竟然有人骑着马冲进人群里来了,看这方向是朝花车来的。这人不会是来砸场子的吧!”
花车之下,人群骚动着,只见一匹棕红色的骏马正一头向里面冲来。
“小心!快些避让!”马背上的少年大喊着,不断示警前面的人群,“当心!快些让开!”
“这人疯了不成!竟然在这花柳街上骑马驰骋。”底下不少人已经开始骂骂咧咧开来。
“不会是枫语姑娘的爱慕者吧!想来强抢的!”
“那他也未免想得太美了点,当真以为这醉春华阁的护卫都是吃素的不成。”
……
洛华自是听不清那些人的议论,他心里很是焦急。此时他无法停下这马,只能让前面的人群赶紧避让开来。
他不想伤着人,不然当真是他过罪恶了。
“停下!停下!花柳街不得骑行!”就在这时前面不远处有一排手拿长剑的人将洛华的去路拦住。
“你们快让开,这马失控了!”洛华试图高喊着。
然而那排人依旧手持利刃站在那严阵以待。
因为后面便是枫语姑娘的花车了。
“要命了。”眼看就要撞上那一排剑刃,洛华无能为力,不自主闭上眼睛。
危机关头,一双手持住了缰绳,发狂的马匹被强硬得拉扯住,那群守卫躲避开来,在撞上花车的最后一刻,那马终于停了下来。
过程之中,洛华险些被摔下马背。
当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时,只见他还稳稳坐马背上,身下的马已经乖顺地站在了原处。
而他握着的缰绳上竟然多出了一双手。
洛华一愣,连忙扭过头,只见一貌美女子不知何时坐在了他身后。
“对、对对不起,姑娘,冒犯了。”瞧了一眼,洛华就慌乱得不轻,他从未和姑娘这般近过,险些从那马背上跌了下来。
见状,身后的人抬手抚在他的腰上。
“公子,又见面了。”一个很是清雅的男声从洛华的身后响起。
“男、男的。”洛华愣了愣,再次转过头来,定睛瞧了瞧,这次他才隐隐认出了对方的样貌来。
这人他见过,就是上次他被劫走,在那座破庙里见过的人。
他叫、叫什么来着?
对了清枫语。
“你为何会在这?”虽然对方是男子,但装扮与女子毫无区别,洛华还是很羞涩,收回目光,小声问道。
“这应当是我问公子才是?”
两人的身子靠着很近,因为在马背上的缘故,在其他人的眼里,此时的画面便是枫语姑娘正深情缱绻得靠在少年郎的后背上一般。
“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马背上的是枫语姑娘??”
“枫语姑娘竟然真的从花车上下来了!!”
……
……
众人议论纷纷,远远看起来两人也算是郎才美貌。
“公子为何从相府里跑出来了?”清枫语低声问道,那模样更似在说情话一般。
“你怎么知道我、我是从相府跑出来的?”洛华说得有点磕绊,然而问完后他就觉得自己这问题有点傻。
要知这人都能从学堂将他绑走,自然是知道他在相府的事了。
“我就是……出来透透气。”洛华垂着头,不想说自己是不得喜欢,赌气赶出来的。
这样子实在是显得他太过狼狈了。
“您骑马出来透气?”
“不、不行吗?”洛华有一点点恼羞成怒。
“不,您想做什么都行。”
身后之人的双手环过洛华的身子,握住缰绳,洛华正觉得不自在,清枫语却先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