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韩柳青面上的温柔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丝不悦的痕迹。
唐文书依旧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未有言语。姿态却是不卑不亢,礼度有加。在他看来,对待恩人,本该如此。
初初之时,他们兄妹二人也只是普通人而已,一个文弱书生,一个柔弱丫头,一朝落魄便受尽欺凌,在最落魄无助的时候,是主上救了他们兄妹二人,授予他们功夫,主上与他们有恩,他们二人也由此听命于主上了。
在明确姚槿不见了之后,他是莫名先松了口气的。可是,紧接着他又皱紧了眉头,最初的时候,分明是他想要将姚槿交给主上的啊。
后来他又想,如果再来一次的话,他大概还是会将姚槿交给主上的。
唐文书在心中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嘲讽。
于他们这样的人,大概……便如主上所说的那般,唯有身家性命是最重要的了。
一旦性命无虞,便要去想那些虚情假意。
韩柳青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唐茹匆匆推门而入,边走边道,“主上,来了。”
说完也像她哥哥一样向韩柳青端正地行了一礼。
韩柳青闻言,不悦的情绪似乎是被一扫而光,面上转而露出了些许显而易见的喜色。也不再去想什么失踪不失踪的了。人可以再抓,笼络人心的机会失不再来。
她的助力来了。
一时间,房间外面的客栈里是一阵乱哄哄的,但这乱哄哄的气氛不多时便又沉寂了下来。静到让人怀疑人生。
下一秒,韩柳青的门似乎是直接被一阵风给刮开了。
门外缓步走来了一男子,一身玄衣,墨发轻扬,肤色却是白到了极致。他如玉的面上同是那种病态的白,毫无血色,然这并不让人觉得此人虚弱不堪。反而当触及他那双带着沉沉墨色宛若无尽深渊般的眼睛时,明明是大白天的,却让人觉得后背阴寒泛冷,煞气极重。
他的眼睛就像是染了戾气的黑洞。
唐文书兄妹二人明显被震慑住了,默默站在一旁,只感觉面前之人就好像是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似的,仿佛下一秒便会将他们并不强硬的小命给索了去,这与他们记忆中的那个南淮质子大不相同。
“交出来。”奚止在韩柳青三人面前不远处止步。
韩柳青却从容地找了个凳子坐下了,显得底气十足。
按理说,她当是奚止的前辈,自然要有些前辈的风范气度。她‘韩柳青’的年纪也不算小了,什么场面没见过。她最开始当尊主的时候,对面那小子还在娘胎里呢,她吃的盐怕是比对方吃的米饭都要多。纵然一开始的时候她的确是被对方的气势给唬住了一瞬,但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如今对面的黄毛小子若想活命,便只能按她说的来。
“可以啊。若是你可以保证自今日起那‘夕’字派便皈依我‘红’字派。那我便将你想要的东西交出来。”
奚止那方无甚反应,静静地立着。他似乎是在看这房间里的三个人,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不多时,干脆利落地转身,便要离去。
对于奚止这个小辈,此刻韩柳青是有些拿不准对方的想法的,她的印象虽然不是很深,但也一直都清楚对方深沉的心机城府,若不然也坐不到如今这个位置。
见那身玄衣就要离去,她才忍不住再次出声道,“那东西,你不想要了吗?问当今世上,如今能救你命的可就只有我这里有了。”
奚止并没有因她的话而止住自己向外走的步伐。他刚刚已经仔细地看过了,这里并没有他想要的东西,自然,他不会再多作停留。
是真的不要命,还是嫌筹码太轻了?见此,韩柳青怪异一笑,便沉下了脸,那就不怪她了。
“既然来了,那就别想再走了。”门口突如其来一左一右两个护卫拦住了那房间的大门。他们自然而然地也拦住了奚止的去路。
“今日,你若是不要命,那便将命留下来;若是还想要命,那这瓶药便是你的,拿你的‘夕’字派来换。”韩柳青道。
奚止未有所动,顿了一瞬,整个人更显阴沉了,他道,“你就这么自信本尊今日会栽倒在这里?”
泥人还有三分土气,他今日原并不想与韩柳青多作纠缠。可若是挡了他的去路,他也并不介意去多做些什么。
“你什么意思?”韩柳青这才真的开始有了些许不妙的感觉。可,线人是刚刚才来的信,面前之人瞒了下人单枪匹马地来到了这岳淮河畔。奚止他只一个人,孤立无援,又是病入膏肓的,哪儿来的底气!莫非真的只是色厉内苒而已?
不待韩柳青想得更细致些,奚止突然转身,又面朝着他们三人了。他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走过去。
“本尊本是不想现在便动手的。”
“你确定以你现在的状况还可以打得过我?”韩柳青道。分明是挑衅的话偏生另辟出了一种真正疑问的感觉。
奚止忽的笑了,可笑不达眼底,只嘴角扯了扯道,“你大可以试试。”
“主上……”
韩柳青听到了唐文书兄妹二人好似是有气无力的声音,不免心中烦躁。这种时候居然助长他人威风!但当她回过头去看的时候,顿时整个人都失态地惊愣住了。
唐文书跟唐茹二人软软地躺倒在了地上,现在,也就是一转眼的功夫而已,他们已经是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最可怕的是,她居然全程都没有意识到一丁点儿的异常。
这让她蓦然联想到了刚刚被她直接忽视了的某个异状,那突然静到让人怀疑人生的客栈……
韩柳青的心头蓦然一凉……
许是因为刚刚只有她一个人是坐着的,而她的关注点还都一直在如何让对方成功皈依上,直到此时她才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异样。
她也中招了。
还同样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
不想是盐吃多了所以被齁到了?
韩柳青感觉自己浑身失力。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若是再想动的话,便需得用上内力去压制了,而这需要的内力却是在一分一秒成倍地增加着。
待她回过神来,直接被一阵银光闪了眼。奚止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这样一步一步踏得清清楚楚地朝韩柳青走过去,背着光,他浑身阴森森的,整个人愈发地像那炼狱恶鬼了。
慢慢地越走越近了,奚止的嘴角才勾起了一丝笑意。
那丝笑意让韩柳青心惊了一瞬,只道,她今日怕是真的要完了,怪只怪她太轻敌了。
然而下一刻却不知她又想到了什么,不见了半分慌乱。她一鼓作气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个琉璃瓶里的东西全都吞了下去,这个动作完了,那失了力量支撑的琉璃瓶直直地掉落到了地上,被摔了个粉碎,几颗散落的‘珍珠水晶’跳跃着,滚动着,最后混在了一堆琉璃碎片之中。
“哈哈哈!”韩柳青笑出了声,“看来,本尊今日注定是要命归于此!了,那本尊岂能独赴黄泉?没了这药,地府怕是离你也更近了一步……哈哈哈……”
伴着韩柳青疯了似的笑声,那把匕首精准地插进了她的心脏,毫不拖泥带水。
此时韩柳青已经痛到再也说不出话了。
有一双幽幽的眸子里装满了黑漆漆的寒光。
“我其实很不明白,为何你总要跟我的阿槿过不去。但我的阿槿岂能白白地去受过这样的苦?”
“她因你受过那么多的苦,现在,你只能比她更苦。”
“所以,你大可放心……”
……
————
姚槿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马车上。
马车摇摇晃晃,稳定地向前行进着,并不让人觉得颠簸。素色纹花的车帘遮光效果极好,只有微弱的光线透了进来。但这点儿光还不足以让姚槿分辨出来现在究竟是什么时辰了。
而今她能够感觉到的,只有……她快要被饿死了。
旁边似乎坐了个姑娘,做着煮茶煎水的风雅活计,衣着是朴素的颜色伴着奢华的布料。
关键,这人越看越不像唐茹!这就有些怪异了。还是说,韩柳青怕唐文书兄妹二人顾及旧情,所以安排了其他人来看着她?
“咕~”
姚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