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仙君蹲大牢/仙界公务员考核手册(156)
同时聂昭也注意到,姽婳身后侍立着两名女子,低眉敛目,神色谦恭,大约是她的左膀右臂。
其中一位身穿熟悉的异族服饰,青紫色扎染长裙曳地,手握黑檀法杖,头戴白银凤冠,显然是一名成年蜃妖。
另一位同样背生双翼,羽毛是一种独特的青灰色,或许就是自闭蛇心心念念的妻子,为复仇背井离乡的社恐鸟“阿珍”。
这息夜君一派,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妇仇者联盟》。
“……”
姽婳低垂眉目,凝视着拜倒在地的艾芳,神色几乎是悲悯而温和的,魔身中隐隐透出几分佛相。
她沉声道:“艾芳,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在你之前,已经有三个人来找过我,都是忠心耿耿、长年追随我左右的亲信。”
“姽姝受艾光全力一击,魂魄溃散,归于天地之间。我已将她遗体火化,遗骨洒入不归海中,此后天上地下,再无聚魂重生之法。”
“我以母亲之名起誓,定会亲手了结艾光之仇,决不容重华那贼子逍遥自在。”
“即使如此,你也不能释怀吗?”
艾芳不答,只是静静摇头。
姽婳又道:“诚然,我可以用‘不悔心’为你保住神魂,徐图再生之法。但以身为饵,肉身损毁之痛、生魂离体之苦,终究不可避免。若你承受不住,或许会就此魂飞魄散,也未可知。”
“艾芳,我再问一遍——你当真想好了吗?”
“……”
艾芳面不改色,再一次以额触地,向姽婳深深叩首。
然后她抬起头来,嗓音里透着一点万念俱灰的沙哑,眼中却像有业火在烧,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厉与决绝。
那是她对于这段不幸友情的注脚,也是她留给重华、留给仙界最后的诅咒。
“殿下应当明白。重华生性敏感多疑,唯有我们守墓人力战而死,他才会相信墓中就是姽姝。”
“我父母早亡,是大哥一手抚养我长大。恩深似海,情重如山,我今生无以偿还,惟愿肝脑涂地、粉身碎骨,换亲人大仇得报,九泉下魂魄安息。”
“我愿以这条微薄性命为代价,助殿下演一场瞒天过海的大戏,布一个让重华自食其果的局。纵使来日还阳无望,魂飞魄散,不入轮回,我亦无怨无悔。”
“所以,请您允我——”
……
“?!!”
现实中的墓园,聂昭猛然从棺木中坐起,“嘭”一声撞上了俯身端详她的黎幽脑门。
“呜哦!”
黎幽发出美男子不该有的声音,夸张地一个后仰,一屁股跌坐进了自己的尾巴里。
他捂着脑门抬起脸来:“阿昭,你还好吧?”
“说实话,我觉得不太好。”
聂昭用力摇晃了一下脑袋,试图摆脱挥之不去的眩晕感,“要不你给我找个盆,我先吐一会儿……”
黎幽闻言,自己还没站起身来,先膝行两步上前,乖觉地将衣袖凑到她嘴边,侧过头觑着她神色:“要不,阿昭将就一下?”
……草。
聂昭半是感动半是肉麻,险些笑出声来,随即又一本正经地板起面孔:“别闹。”
“咳咳……”
紧接着,从一左一右两具棺材里,暮雪尘和叶挽风也先后坐起身来,同样面无人色,好像刚被人强灌了一锅(黎幽熬的)十全大补汤。
暮雪尘:“我——”
叶挽风:“*!”
聂昭:“……”
连剑仙都忍不住骂脏话,看来他也在幻境里看完了一整部狗血言情剧,起码一百集。
“喂喂喂,醒一醒。”
蕊珠张开五指,挨个儿在他们眼前摇晃,“怎么了,一个个呆头呆脑的,跟丢了魂儿一样?先说好,我的法术绝对没问题,你们可别把锅推到我头上!”
“没错。不是你的问题。”
聂昭难得没有拿蕊珠寻开心,一手扶着黎幽的胳膊从棺材里站起来,放眼向不远处的坟墓望去。
为了保护死者遗骸,他们在枯萎的草地上铺了一层绒毯,艾芳残缺破碎的骸骨静静躺在上面,被墓前那捧鲜花簇拥着,看上去有种诡异的安详。
又苍白,又明丽。
明丽如生前的少女,苍白如她这一生的结局。
没有姓名的“女主角的朋友”,男主角追妻路上的绊脚石,一个无关痛痒的小小虐点,甚至不值得多剪两分钟花絮。
炮灰的命也是命——如此简单的道理,重华上神偏偏不明白。
因为他打心眼里不在乎,所以他永远都不会明白。
现在,该轮到他接受报应了。
“……哎。”
聂昭轻轻叹了口气。不知是为艾家兄妹,还是为穿越太迟,无法从源头斩断悲剧的自己。
幸好,这不是他们真正的结局,也不是她旅程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