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回时+番外(176)
“噢——”她拖长了调子,目光在众夫君之中搜寻了半晌,方瞧见了众人背后的李瑜,当即指着他道:“六夫君小瑜就是个小屁孩儿,啥事儿不懂,混吃混喝,当真好命啊!他这辈子最不好的一点——”李瑜屏神静气,只觉手心冒汗,良久,才听得她磕磕绊绊道:“那……那就是……遇上了我!最不好的一点……就是遇上了我……”
众人轰然笑倒。唯独李瑜,一刹那眼眶微湿,心内狂喊:“不!我这一生最好的不是生的金尊玉贵,不是好命,作了当朝女帝最宠的弟弟,而是在最好的年华里,遇到了你!”
那个人,此时已经醉死了过去,将手中酒瓶脱手,整个人倒向了薛嘉怀中。众夫君之中也有醉意醺然的,见得薛嘉小心翼翼揽着她,自嘲一笑,各自散去。薛嘉便红着脸,将她抱在怀中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二日,李瑜眼瞧着薛嘉眼底盛着耀人的光彩,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人,他的心中,有说不出的苦涩与妒意。
这一年的中秋,天气微微有些冷,酒宴照旧摆在英洛的鸣凤轩里,但有时鲜瓜果点心摆了上来,仆役穿流,美酒佳酿不断,宫中锦帝隆恩,也赐了佳肴醇酿前来。一俟传旨的黄门离去,众夫君坐卧谈笑在席间。周峥照例与薛佳相邻,就着桌上瓜果的甜香将当前诸国形势大讲一遍,让远远而来的仆人以为他谈笑间非是樯橹灰飞烟灭之事,乃是当季的果疏奇闻,兴致不绝。间或薛嘉追问两句,总能引起他下一番滔滔不绝。
这厢里夏友与易柏这对冤家从来宴席非要坐在一处,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夏友的脾气古怪,府中皆知。但易柏这位尔雅的君子竟然铆起劲儿来与他对着干,着实出乎众人意料。这中间就属英洛最是为难。这二人每次斗法,输者必定会找茬对着英洛撒气,只让她苦不堪言,偏偏一个都不敢得罪。
南宫南自进府的第三日离去,至今多半未曾参加过英府的团圆宴席,偶尔会回来一两次,也只如飞鸟北归,匆匆而去,府中仆人多半未见他的影子,他已回了龙城。夫妻二人相聚,多半是英洛时有空暇,去龙城作威作福居多。今日他照例不在。
华彻是自锦帝即位以后未曾再踏足过长安之人,更是不能指望他参加中秋家宴。
易数在自己府中饮酒取乐,不与一干夫婿为伍。他身份特殊,也鲜少踏进将军府的高墙大宅,府中有眼色的仆役早将府中鲜蔬瓜果送了一份去“外宅”,英洛虽不能□去易宅,也只得使人带了易星前去与他父亲团圆。
剩下的唯有李瑜与英洛对饮。
虽说将军府人丁兴旺,后院济济,但真正过个节家口仍是不齐全。英洛虽惦着在外的南宫南与华彻,但也决不敢怠慢了府中这几位。偏今年新赐的御酒后劲颇大,等她察觉了,已有了五分醉意,身子软软向着李瑜倾倒。
李瑜今夜也是酒意上头,身旁倒过来的身子想也没想便接住了,搂在了怀中。这些年他在将军府过得颇为清闲,也不知道是将军府的伙食够好,还是心绪散淡,那个头是噌噌的往上长。眼瞧着已与薛嘉一般高,紧拥着她自然不费力气。
英洛在醺然之际,只觉揽着自己的手臂颇为有力,往前靠了靠,舒服的几乎要哼哼出来,大声赞道:“李岚今年忒也大方,这又不知是哪里新进的贡酒,居然也舍得赐下来。”旁边一干人等因着她大呼锦帝名讳,都游目四顾,先是见到了楚王贴身近侍元慈气青的脸,再去看楚王的脸色,他竟似一句也未听进去,酒意染红了双颊,只牢牢盯着那人丽颜,目光丝毫不肯移动一分。
众人皆是过来人,见得他这神情,口中那酒未免失了味道,只觉寡淡,竟然还有了涩意。但眼瞧着这孩子在府中熬了几年,长成了挺拨青年,此事只在早晚,自然阻挡不及,由得他去了。
李瑜半晌才回过神来,晓得盯着英洛看得太久,颇有些不好意思。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那少年曾经纯稚的眉眼已是风华天成,清贵俊逸。他道:“几位哥哥慢用!洛洛喝醉了,小弟带着她去喝碗醒酒汤,让她醒醒神。”
众人皆是惊掉了一地的眼珠子——这小子竟也直呼其名?往常不是客气的紧吗?张口闭口便是“将军”,对着外人必然客客气气,带着皇族的纡尊降贵,要闲淡的称呼:“我家将军”,既不会亲昵的过份,亦不会疏离的过头,恰到好处。
周峥只来得及点了点头,咽下口中一口蜜瓜,正欲嘱咐什么,他已抱起了英洛,大步而去。
其余夫君,脸色皆不是很好看。
良宵,永夜。
元慈点起早准备了几年的花烛,端了热水来放在床前,欲替英洛净面。床上那人醉得厉害,早已分不清谁是谁,只拉着他的手叫“冬萝”。冬萝乃是她的贴身侍女,前两年早嫁了给易柏的贴身侍卫晁元宁,二人皆是侍卫出身,又兼着武功不相上下,脾气也是倔的,竟然三天两头的在将军府打起来。
起先英洛与易柏还出言调停了几次,后来见得调停无效,这二人偏偏针锋相对,寸步不让,也只好由得他们去了。到得最后,府中众人瞧的多了,只要这两人一打起来,众人磕瓜子搬板凳的,不一而足,更的抱着膀子看戏的。
英洛不止一次的劝过冬萝:“不过是夫妻二人,多多容让,自然能好好处下去。”从来在府中颇有人缘的冬萝那时候恶狠狠道:“将军,不是奴婢不肯容让那小子。他本来就比奴婢小了三岁,不想着体谅奴婢,居然在奴婢在前摆老爷谱,想着让奴婢侍候他。奴婢与他以武定输赢——”她得意一笑:“那小子十比九输,老得给奴婢倒洗脚水¬¬……”
英洛对冬萝倒是颇为上心,此事在心中挂念许久,又是醉后,轻易便吐露了出来。
李瑜换完了衣服,净完了面出来,眼瞧着她紧拉着元慈不放,不由面色微青,低声道:“元慈!”
元慈被他这一声惊得回头去看,无奈那人紧拉着他不放,两人手中纠缠的厉害,偏她此时一言不发,更让他面上作烧,尴尬不已。
李瑜紧走几步近了床前,英洛恰睁开了眼,眼距无焦,含含糊糊叫了一声:“冬萝……冬萝……”
元慈大松了一口气,无奈的看了李瑜一眼。李瑜尚未明白,他已挣开了手出去了。李瑜见得这人的手徒然的向着空中抓了几抓,可惜落不到实处,终究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
许是感觉到了手被握住,她又含含糊糊的咕弄了一声,叫道:“冬萝……冬萝……难受……”
李瑜怔得一怔,眉眼间笑意浸染——她这般紧握着自己的手叫冬萝,挣也挣不开去,正是自己进来之前她紧握着元慈的手,那时候怕是她叫着的也是冬萝吧?
———这总是好过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叫着别个男人的名子吧?
他唇角边含了莫名的笑意,细细替她净面擦手,只觉心跳的厉害。间中元慈又轻手轻脚进来,放了一碗醒酒汤出去了。
他端过那碗醒酒汤来,放在唇边试了试,温度正好,一汤匙一汤匙喂了下去。那人乖顺躺在床上,任由他动作。他见得她温顺堪怜,心甚愉悦,手足几乎要欢喜的无措,只觉面上作烧,也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什么,太阳穴突突的跳,难以抑止。他忍不住低下头来,在她左右面颊上各印得一吻,只换来她微弱的哼哼声。
他猜想她定然在似睡非睡间,不由伸出唇舌来,沿着她姣好唇形描摹了一圈,趁着那人哼哼,长躯直入,竟做了几年来再次苦苦梦想而不得的事情。
——自宫中二人唇舌相接那次以后,他再不曾尝过这般滋味。记忆之中那是销魂蚀骨的味道,有时候他以为那是幻觉,定然是时间相隔的太远而他又太寂寞之故。可是唇舌相接的那一刻终教他一偿多年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