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回时+番外(164)
英洛将那牌位接了在怀中,低低婉语,将此事讲了一遍。及止洞庭水寨内那一场恶战,南宫舍却一身修为替她解毒,她无能为力几陷危境,薛嘉舍命相护,临终求亲,终结成了这门冥亲,方有了她的第五房夫郎。
数月间三人对她亦是牵肠挂肚。易柏虽在府内打理家中事务,腾不开身来,亦想尽了办法想要知道她的消息。周峥与夏友自不必说,当日水寨冲天炸药而起,二人几乎疯了一般,若非军中高手全力阻拦,早冲进了火海寻人,再后来冲进水寨,几乎将医庐挖个底朝天,终究绝望而归。
那时候伤心绝望又岂是作得了假的?粉身碎骨遍寻不着与毒发身亡在眼前,却是两样境况。若非华彻着人前来传讯,英府怕是早已悲声震天了。此时再见得她完好无损立在眼前,巨毒得解,身体康健,两相权衡,早将那又添新人的愤慨抛诸一旁,只一心一计盼她安好活在这世上,哪怕是已心碎成几块也使得。
这却是几位夫君待她的一片痴意,英洛再是迟钝,也非全然无知。虽感念众人爱意,却难报其一,多时也只有装糊涂。
周峥身为正房大官人,府内添人进口本是他辖内之事。见得她几乎要抬不起头来,想着若教她知道这牌位有一日要大变活人,新添的却不是一个人,要变成三个人,也不知她会惊成怎生模样?唇边缓缓露出一抹笑意来,也不知是苦是涩是喜是恋,淡淡道:“既如此,便应告之家下人等,府内新添了薛五爷,按着几位兄弟的院子另收拾一处院落来,将牌位供进去。”
英洛大喜,见得三人并无多大怪责之意,神情亦是一松,推辞道:“峥哥哥,不用麻烦了,不如这牌位就供在我房内?”
英洛虽有时在众夫郎房中过夜,但偶尔也会留人在自己房内安寝,三人皆深知内情,只怕这少年牌位在她房中一日,将来她必会有千百斛柔情相偿,自然出言拦阻。她方回府,与众人乍逢,却也不好拂了众人的意,也只得同意了。
不过多时,冬萝带着几个小丫头子摆了酒菜上来,大事既是已定,四人皆放开了畅饮,菜未吃多少,酒倒喝去了好几坛子,横七竖八全躺在了英洛那张大床上。
冬萝收拾桌面残席进来一看,只见英洛敞着上襦,胸前一痕雪肤如玉,月白抹胸紧裹,光着一双纤足正踩在周峥肚子上。周峥许是军中铁律,多年习惯成自然,纵是醉了过去,亦是衣衫整齐。夏友许是觉得热了,将外衫扯了下来揉成一团垫在脑袋下面枕着睡了过去,胳膊正搭在英洛肚子上。易柏醉意朦胧也是合身而卧,恰与周峥是并头,伸出手来正搂着英洛的一条胳膊。
第二日天刚破晓,宫内一骑快马急召征西将军英洛进宫复命。宣旨的来使冲进英府之时,四人正在酣睡,那来使正是楚王身边的贴身近侍元慈,他也不顾英府众人拦阻,一头就冲进了英洛的卧房,见得四人大被同眠的情形,当时就气绿了脸,又不好从被中将英洛拖出来,甩下圣旨就走了。
等到英洛被冬萝捅醒,其余三位夫婿也醒了来,你抱怨我压了你的胳膊,我抱怨你踹了我的腿,闹得好一通不可开交,不过都是借着这些抱怨遮掩酒后的荒唐之举。
宫内的李瑜闻得内侍一通加油添醋,几乎要闹将起来。亏得李岚的一番软语相解,将个中利害讲述,方才压下了这口怒火。
日头升得老高,英洛身着朝服跪在含珠殿内,接受了锦帝好一番“教诲”,方才接下了一道旨意,着征西将军与楚王李瑜一月后完婚。
赐婚的旨意早下,此事早在意料之中,英府全家虽对这位楚王不是很欢迎,但帝心难测,纵是李岚与英洛尚有几分交情,也难保英府全家上下的安宁。英洛怀抱着这份旨意,竟像抱着块保命符儿一般,颇多感慨。
锦帝向来楚王姐弟情深,自然要为他好好谋划一番。见得她接了旨意,催遂催促着她往楚王殿阁而去,大周民风开放,倒并无即将大婚的男女不能相见一说。
英洛硬着头皮去了鸾翔殿,不过是略坐了一坐,规规矩矩答了楚王几个问题,顾不得少年嫉恨交加的热切目光,便告辞了出来。恨的李瑜差点砸了殿内古玩。
英府书房内,一干人等了英洛许久,大约是申时,她方回了府。二门的小厮见得她回府,忙将她引到了书房。她推门而入,抬首只见英田端坐,一旁一干夫婿静坐,倒是英田身旁立着一名年轻的男子,熟悉的五官让她几乎惊呼出声,扑上去语无伦次,也顾不得还坐着自己的三位夫婿,紧拉着对方的手,眼眶微湿,连连道:“南宫,原来你还活着,你们都活着,真好!太好了!”
她少有失态的时候。 南宫南微笑着点点头,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并无半分扭昵之态。英洛也是一时忘形,等到回过神来,已见得英田与英乔交换一个了然的神色,再观三位夫婿面色不善,深感不妙,要将南宫南放手,已被他反手握定,颇有些神伤之色,道:“你令我一身修为尽舍,如今形同废人,又不能再掌南宫世家,莫非就想弃之不顾?道义何存?”
英洛回身去看周峥,指望着他能出言解了自己窘境,岂料他虽有异色,却似对此境并无一丝诧异之色,全无要搭救之意,竟是听之任之的意思,不消说,另两位竟也是同样的神色,只看得她一愣,已听得英乔笑嘻嘻道:“恭喜妹妹了,又添一房夫郎!南自小就是哥哥替你订下的妹婿,只是阴差阳错,到今日才能将此事过了明路,妹妹不会怪哥哥吧?”
英洛房中几位夫郎皆不是好相与之辈,今日进宫又添了一位难缠的皇子,若是再添一位……连自己亦心有戚戚焉,往后哪有好日子可过?但此人与自己有再生之恩,又怎能开口拒绝?
不说英洛难以拒绝,便是周峥与夏友易柏三人,也难以拒绝此事。当日英乔带了南宫南回府,将订亲原委讲了一遍。英田那时虽未同意,也未拒绝,端看三位夫婿的意思。周峥与夏友刚从洞庭回来,见他争着上门当鳏夫,也觉并无拒绝的必要,此事便无可无不可的应承了下来。等得英洛昨日回府,三人这才知道南宫南非是英乔早年间订的妹婿这么简单,竟是恩同再造,若非南宫南舍命想救,又哪里有今日身康体健的英洛?
倦燕来时,陌上相逢依(上)
英洛进得房来,与三夫婿相对而坐,初次感觉到家中夫婿众多的不宜来。譬如周峥,正房大官人的威严气派自不容置辩,统帅万军的平狄将军在家中也只是个普通的男人,对着历劫归来的妻主,笑意从嘴角一点点流泻,言语却是极寡;再譬如夏友,分别这些日子,明明望眼欲穿,便是在洞庭之时闻得她在水寨之内,那份雀跃欣喜,亦不能用言语来表达,如今相对而坐,唯有痴痴注目而已;更别提易柏,心肠从来九曲十八弯,难得遇到个英洛,能够直言以对,碍于其余两夫,也不好做出亲昵之意来。
冬萝安顿了英洛洗漱一路风尘,三夫便默然坐于一旁,只等她换了家常织锦衣裙,坐于一旁榻上,见得三夫婿正襟危坐的样子,未语先笑,抿了口香茶,这才道:“莫不是要开圆桌会议?”
三人见得她轻松调笑,笑意也被浸染,这才放松了身体,或倚或坐。先是易柏顿了顿,方问道:“毒可是全解了?”
这话几乎算得上众位夫婿历来最大的心病了,即使是在大门口燕婉问过了,他仍要确认一遍。
英洛如何不知众人心事?当下点点头,认真作答:“真的全解了,这次保证能活着陪你们到七老八十!”
夏友离她最近,伸出手来在她头顶敲了一回,见她微嗔着睇了他一眼,缩回了脖子,这才笑道:“你只要凡事不背着我们,自行作主,就阿弥陀佛了!”此语正是暗指她背着众人自行揽事,方才有身中巨毒之说。但话说回来,当日她身在宫中,便是自己不肯主动喝了那毒,李晏又岂会轻饶了她?大内禁中向有高手,找个把人来给她灌毒也非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