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回时+番外(134)
梅蕊奇道:“怎么英公子……他竟是会武的吗?”
南宫南兴味一笑:“莫非师姐觉得他书画双绝,就定是个呆公子了?他这人除了有些护短,爱妹成痴之外,别的地方倒是一点呆意也无。说起来,他的师傅可是大大有名,便是那圣门老祖的二弟子清溪子,他老人家虽醉心诗画棋酒,但武功却也不差,只是比不得专学武功的小师弟罢了。英乔在他师傅身边的时候,这位老人家也不知道从哪听说了南宫世家有一批书画珍藏,带着徒弟偷偷来看,他倒也算得风雅,从来不见挟卷而去,只是来来回回的欣赏,家中酒窖里的好酒倒不知道被他师徒偷喝了多少。后来被我无意之中撞上,这才相识。”只是南宫南小时候有些呆气,曾听英乔许诺洛洛美丽非凡,他小时候笔力已经不同凡响,随手绘就了一副六岁女童的小像送了给南宫南,南宫南牢牢记着英乔这话,那些他与清溪子曾临摹过的画藏后来被他小心收藏。可惜再见英乔,却已在多年之后,英乔已经学会了京城贵公子的优雅作派,再无小时候的泼相,可怜南宫南有一次提起此事,英乔那时分明已知妹妹恋着周峥远赴之疆,是以只拿言语搪塞,也并不曾告之这洛洛是谁。
为此,南宫南倒很是惆怅了一阵子。
那张六岁女童的画像,概因算作小时候挂心之举,就算不曾有那娶来作新妇的念头,私心里,他也总想见见这画中女孩长大后的样貌,他后来无数次想着,许是英乔信手拈来所画,事实上现实中并没有这个小女孩。是以初次在英府相见,在如水月光之下赤脚走来的英洛,其实是让他内心极为震憾了一次,又兼着她出手狠辣无情,后来又听她叫英乔“哥哥”方才醒悟过来,原来当年的小女孩正是英乔之妹,是以当时才被她刺伤。只是这所有的惊涛骇浪不过都被英乔给当作了一场玩笑,消散在岁月的尘烟里。
这些事情,无论如何不能启之于口。他只是目光在英洛面上轻轻流转,再转回头时,已消了惆怅之色,道:“不知师姐注意到了没?我们一路走来,这寨中竟多江湖人士,有些亦正亦邪之辈,有些决非善类,这位王寨主的人品值得考究。另有一事,此次随我们来的这位瑶瑶姑娘,从不曾说自己姓什么,我记得寨主的女儿似乎叫王玥遥,也不知道这二人之间有没有关系?这寨中处处透着古怪,师姐还是小心为上,也不得不防着这位王寨主。”
梅蕊点点头:“若有可能,我们还是尽快找到神医,离开此地为佳。”
南宫南道:“师姐所言甚是!”
疑似故人来(三)
隐隐云间洞府,巍巍水上华堂,明湖淡扫玉镜,丹青难画湘山。若非湘山临水之地战甲密布,竹楼冲天,当真让人怀疑来到水中蓬莱。
小舟一叶翩然,缓缓近岸,已见得船上水匪皆作红巾包头,身着葛衣短打,森严戒备,见得有船只靠近,早有十来名水匪执长矛上前,当一行人团团围在当间。英洛暗地里瞧着,不禁为此次带军将来征剿水匪的周峥暗捏了把冷汗。正在无计可施之时,突闻得一把亮堂的嗓音怒道:“都是些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下去?!”哗啦啦人潮退开,却见当间另走出一行人,却不再是葛衣短打。当先一个白髯垂须年约五旬之人,正是洞庭水寨大当家王重,身旁所立黑面四方脸的年轻汉子约莫二十五岁左右,正是水寨二当家彦木清。见得他一行人缓缓自舟楫而下,早堆了满面笑意,迎了上去,道:“久闻南宫少主大名,今日驾临我洞庭水寨,老夫欣喜难抑,几乎要倒履相迎!”
英洛低头去看,这王重果真脚下反穿着一双鞋,心道:这人也忒会作戏!抬头之时目光与薛嘉正正撞在一处,他的目光也恰从王重脚下挪开,二人心意相通,皆有讽笑之意,不由相视而笑。
南宫南也是极为客气:“前辈一双铁掌名满八百里洞庭,便是南宫在北地,也是如雷贯耳,今日有幸得见前辈,是晚辈之福!”又指着梅蕊道:“这位是晚辈的师姐。”可惜梅蕊向来冷情,不善说些拍马逢迎的话来,也只是执了半礼已教那王重拦了下去。他对其余人等倒是绝口不提,王重自是以为余者皆不过是侍婢随从,也未再多作留意。冬萝冷眼看着,那瑶瑶目光闪躲,数次对着王重细细打量也不知是王重有意还是不知,只一味同南宫南说笑,坐了车驾向着水寨总堂而去。
却说近日官兵剿匪,水寨内虽有强将,然则此次领兵的乃是忠勇候周峥,寨中有人未免起了心怯胆寒之意,几次人交战也不过倚仗天险方不致大败。今日南宫南前来助战,怎不令王重闻之心喜?虽说他这寨中已聚集了不少武林人士,但多自然有多的好处。
王重亲送了一行人在前厅稍坐休息,遣了近身侍从余平章亲去照料几人住宿,那余平章倒是个细心稳妥之人,少不得按着尊卑之分安顿,多嘴问了英洛几人乃是南宫还是梅姑娘的侍从,别人尚未回答,南宫南已指了遥遥与程无道:“这两位是师姐侍从。”又指着英洛与冬萝道:“这两人是我的贴身侍女,放在我房里就好。”遭英洛偷偷一顿白眼。
江湖中人多风流,且随身带着的丫环定是有些亲密之事。王重虽暗里笑这南宫南人物风流,面上却不作声,随意瞟了眼他身旁侍立的女子,但见一女端方,五官也颇有几分姿色,但远远算不得美人,不由奇怪这南宫南的眼光。南宫世家雄踞北地,可说要什么样的美女没有?竟挑了个样貌只比普通人略强一点的女子。再微瞟了另一女子,更觉惨不忍睹——那女子竟是个满脸黑点的麻子,委实让人难解。正疑惑间,目光撞进了一个幽深晶澈的眸子,想不到那麻女一双眼睛倒是生的极好,莹然有辉,色比黑矅。他略微思索了一回,竟自丢开,陪着南宫南说笑一回,余平章已是安排好了他一行人的住处,再将客气话讲过一遍,方容得南宫南前去休息。
一俟这些人离去,王重抚须沉吟,半晌方道:“木清,你觉得这位南宫少主前来,是来找麻烦的还是有意前来助阵?”
彦木清谨慎道:“大当家的,这件事情一时半会还看不出来。若是有意前来襄助,那是再好不过。若是另有图谋,”他露出一个狠毒的表情来:“凭他再高的武功,来个瓮中捉鳖也不是什么难事!”
王重微微点头,转尔换了慈祥的表情,道:“木清今日还未去看过遥儿吧?不如同老夫一起去看看?”
彦木清黑面之上浮起赧色,连连点头,目中也有喜色,尾随王重一路往后寨而去。
洞庭水寨依山而建,形如倒置的葫芦,水寨议事大厅恰处在葫芦口,王重的女儿王玥遥住在葫芦底。这二人一路而行,寨中来往众中之中有许多面目奇特之人,一路问候而去,走了两盏茶功夫方到了王玥遥的香闺。这王重早年丧妻,膝下只得一女,生的花娇玉颜,只是身子娇怯,一年里头有半年是在病中。彦清木的父亲彦辞原来水寨二当家,是以两家自小便订了儿女亲家。颜辞过世之后,彦木清子继父位,坐上了二当家的交椅。
王玥遥见得这二人前来,也只倚靠在床头,挣扎着要起身,娇喘微微,额上香汗淋漓,被王重急忙制止,道:“我的儿,你快快躺着吧!为父也没指望着你日日问安,只望你早日养好了身体,与木清成了亲,鸾凤和鸣,就是为父的造化了!”
王玥遥脸上沾染了绯色,娇嗔道:“爹爹……”羞怯怯向着木清望上一眼。后者正目不转睛看着她,似乎是颇为紧张她的身体,目光与之相撞,一时之间粗黑的脸膛都变成了紫红色,手脚局促,竟是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王重对此景像似乎是颇为满意,不由拈须微笑。正说笑间,外面丫头前来禀报:“寨主,卫神医来了!”王重急忙起身往外迎去,只见一中年男子身量颇高,着布衣青衫,面容清癯,颌下长须飘逸如仙,性好雅然,正从容缓步而来,确是神医卫神。王重当日使人劫了卫施与圆觉大师来到洞庭水寨,他以为这些隐世高人皆是脾气古怪,定然要费一番口舌,哪知道卫施见得王玥遥之病,立时下手诊治,并无一丝推拒之意,这倒让王重对他反倒极为客气起来。他对这女儿爱愈明珠,见得卫施手起针回,不过半月间,女儿容色比之过去已经好了许多,见着卫施那面上的笑意便是掩也掩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