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级大内总管奋斗秘史(27)
她回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假山洞,在心里默念了几声菩萨保佑,但愿萧翊时没有发现她的秘密,内廷私下和宫外传递消息,不管这纸卷上写的是不是无关紧要的琐事都是大罪,轻则打板子,重则掉脑袋,无论哪一个她都吃不消啊。
乔梓一连提心吊胆了几日,没发现有什么动静,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新春将至,冷清的后宫也染上了几分喜气,贴年画、写春联、大扫除,虞太妃来请了萧翊时几次,说是商讨如何过年,萧翊时只好拨冗前去请安了一次,乔梓趁机假公济私去看了看木槿。
木槿长胖了些,原本满是冻疮的手将养了大半月,又有了肉乎乎的模样。
回四通殿的时候,乔梓的心情很是不错,萧翊时看了她好几眼,颇有些吃味地问:“她就是你那个好友?看起来有些……不甚聪慧。”
乔梓不服气地道:“陛下此言差矣,交友贵乎真心,和她聪不聪慧并无关系,就算哪一日我穷困潦倒,木槿也会倾她所有助我,我自然也是一样。”
萧翊时不置可否,后宫中的人和事他看得多了,得意时自然有人簇拥,失意时能有几人不离不弃?不落井下石便不错了。
不过,看得出来,自从那晚之后,乔梓在他面前虽然不像从前那样没大没小口无遮拦,可言行却渐渐自在了起来,这让萧翊时的心情也大好了起来。
至于为何对这个小太监如此另眼相待,萧翊时也不愿细想,就当做是两个人难得的缘分吧。
“陛下,你方才请戏班子过年热闹热闹,真的吗?”乔梓忍不住问。
“马德已经在安排了。”
“会不会有大臣弹劾说先帝新丧,请戏班子是不孝之举?”
“唱一出《孝子行》就好了,哭得太嫔太妃们眼泪汪汪,这不就是给先帝尽孝了吗?”
“陛下你……太狠了。”
“承让。”
走了几步,乔梓又忍不住了:“陛下,听说过年的时候外面很热闹。”
“想出去瞧瞧?”
“陛下你简直就是奴才心里的……”乔梓堪堪咬住了舌头,把“蛔虫”两个字咽进了嘴里,拍马奉承,“陛下目光如炬,奴才的小心思瞒不过陛下的眼睛。”
“内侍无故不得出宫。”萧翊时板着脸道。
乔梓的笑容垮了垮,振作了一下迅速道:“奴才只是随口一说,呆在陛下身旁,外面再热闹奴才也不稀罕,八抬大轿来请都不去。”
萧翊时沉着的脸绷不住了:“你这张嘴,看来死的也能说成活的了。”
两个人一路说说笑笑往回走去,跟在身后的萧锴百思不得其解,这陛下是怎么了?非但没把这个有里通外廷嫌疑的小太监逮起来,反倒越发亲密了起来,陛下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刚到四通殿大门,马德便急匆匆地迎了上来,一脸的焦灼:“陛下,安王爷和郑太师等了好久了。”
萧翊时的脚下一滞,轻吐了一口浊气,喃喃地道:“这是一起来给朕添堵来了吗?”
萧翊川和郑太师正在正厅饮茶,一见萧翊时,两人立刻过来见礼。
果不出所料,这两人有备而来,一个来询问除夕夜的皇家家宴如何安排,一个则请萧翊时开恩让李太妃共赴家宴,和孙儿萧秉见上一面。
“朕要是不准呢?”萧翊时慢条斯理地道。
郑太师捋着胡子瞪大了眼睛:“陛下,子不言父母之过,李太妃的确行差踏错,但念在她丧夫失子,又毕竟是陛下的母妃,陛下心怀仁德,应当以德化之……”
郑太师原本是探花出身,又一路从御史台升至礼部,最后因为德高望重成了太师,论治国安邦的大才,他比不过程太傅和已逝的容靖宇,但他为官多载,清廉刚正,在一帮清流中甚有声望,晋武帝在世时也常常被他说教,只不过听了之后压根儿不理罢了。
“皇兄,只是除夕夜吃一顿团圆饭,和秉儿见上一面,这你都不允吗?”萧翊川恳求道。
萧翊时沉默了片刻道:“今日下朝后内侍府的人来报,李太妃因病不治已经去了,朕正要差人通报礼部。”
☆、第 22 章
屋里的人全都呆了了。
“陛下,”萧翊川的嘴唇轻颤,“她到底是因病不治还是……你不能容她?”
乔梓直觉要糟,拼命朝萧翊川使眼色让他别说了。
“大胆!”萧翊时震怒之下拍了一下桌子,上面的笔架震了震倒在了地上。
郑太师扑倒在地失声痛哭了起来:“太妃,太妃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先帝……臣对不起你啊……臣糊涂啊,早就该劝陛下……陛下啊……早前坊间谣言已经沸沸扬扬……此事一出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萧翊时的目光阴鸷地扫过郑太师的脸:“朕不觉得有什么悠悠之口要堵,太师年纪大了,难免说些胡话,还是回府好好歇息吧。来人,送太师回府。”
“陛下!陛下你三思而后行!臣这是为了陛下的清誉!陛下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还请陛下以子之礼为太妃发丧!为太妃请个尊号……”郑太师还想再说,却被萧锴带来的侍卫半拖半拽,直接请出了四通殿,只留下他喋喋不休的声音还嗡嗡地回旋在半空中。
一旁的萧翊川忽然轻笑了起来,边笑边大步朝外走去。
“翊川,你去哪里?”萧翊时脱口叫道。
萧翊川语声轻颤:“不牢皇兄费心,臣弟不用别人拖,自己走就是了。”
萧翊时满腹怒意顿时化为灰烬,他的声音痛楚:“翊川,你我兄弟相依为命几近二十载,如今你要和我离心吗?”
萧翊川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答,转眼便消失在了门外。
乔梓惊跳了起来:“陛下,我跟去看看,安王殿下可别发病了!”
萧翊川一路蹒跚着出了四通殿,漫无目的地在后宫中游走,乔梓一路跟在后面暗自忧心。
她很喜欢这个病弱却温润的王爷,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了她的弟弟乔楠。只是家变后,乔楠便被复仇蒙蔽了心智,再也不复从前的乖巧良善。
萧翊川初时走得很急,没一会儿便放缓了脚步,走走停停,乔梓跟得脚都有些酸了,不得不上前搭话:“王爷,你这是去哪里?”
“我看看这后宫,”萧翊川的眼神茫然,“为什么大家一到了这后宫就变了,就连皇兄他……也变了。”
乔梓有些不服气了:“陛下变了吗?我怎么觉得陛下没做错什么。”
“是吗?”萧翊川冷笑了一声,“你知道外边的人都在传他什么吗?杀父弑兄,血染龙椅,我们萧家,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乔梓一凛,顿时说不出话来。
“如今李太妃一死,这谣言必然越传越烈,皇兄纵然有铁腕手段,也难逃史官悠悠之笔,被天下忠义之士口诛笔伐……”萧翊川喃喃地道。
“不会的,”乔梓难以想象萧翊时被人指着鼻子骂的场景,斩钉截铁地道,“只要陛下勤政爱民,大晋国富民强,这些事情迟早都会被人抛诸脑后的。”
萧翊川意外地回头看了她一眼,苦笑了一声:“你不懂。”
“我的确不懂国家大事,可李太妃又不是陛下杀的,别人指责陛下也就算了,王爷你怎么也不相信陛下呢?”乔梓挠了挠头,“陛下要杀,那日李太妃纵火就该一杯毒酒赐死了,何必把她圈禁,让你们有时间来啰啰嗦嗦地劝他?”
萧翊川愣了愣神。
“你是陛下的亲弟弟,你不帮他反倒和别人一起骂他,什么忠义礼孝,有你们兄弟之情重要吗?就算他……”乔梓鬼祟着朝旁边瞧了瞧,这才小声地说了“杀父弑兄”四个字,“他就不是你的亲兄长,你就要反了他不成?”
萧翊川沉默不语,良久,才轻叹了一声。
乔梓抹了一把汗,这才算稍稍松了一口气:“王爷快些回去吧,都快过年了,大家高高兴兴地才对,别让那个女人扫了大家的兴,那女人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便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