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箸成欢(出书版)+番外(12)
他的声音似乎带着催眠的功效。盛宁虽然极力想让自己睁着眼,不要睡过去……可是睡意依旧不可抗拒的向他袭来。
杜清若终于走了,真好……
先生这么温柔,真是百年难遇……话说,盛心、盛计、盛安哪儿去了?为什么让先生亲自照顾他?先生一点也不喜欢熬夜的啊……
真是……想起来觉得不知道是气,还是笑……杜清若当然是个女魔头,可是自己家的两只,盛计和盛心,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还有,先生这么说,肯定是他默许了他们两个这么做的……
唔,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盛宁蜷了蜷身体,头在枕上拱了几下,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呼吸平稳沉实。
盛世尘看着他脸庞。似乎昨天看他的时候,还带着淡淡的童真味道,但是……也许是酒力的作用,现在的盛宁有点少年的青涩感,睫毛长长黑黑的。
脸庞圆圆嫩嫩,像枚卵形的煮鸡蛋,实在很可爱。
但是这样一个乖宝宝,居然被杜魔女给拐到那种地方去……
盛世尘端起杯茶,转头看着窗外的一弯明白。他以前可没有发觉,自己原来是个很护短的人啊。
杜清若走了之后,生活又恢复如常。
盛宁站在灶台前,往一只只鹌鹑上抹腌料,风从窗口吹进来,淡淡的热,他抬头看一眼,然后低头继续抹酱料。
也有一点不一样。
从杜清若走了之后,盛宁比以前笑容少了一些。
庄里大家从前总是嘻笑无忌,现在却好像大家都长大了一点点,没有人来问盛宁,为什么和以前有些不同的原因。
大家总会长大,天真乐园不会永远的维持下去。
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盛世尘。
他依然如故,沉静,安详,微笑从容。
真不知道,他年纪也绝不超过三十岁,哪来这么沉淀和堆积啊?
偷来的?骗来的?天生就有的?
呵,真是难以捉摸。
盛宁说不上来,从杜清若来过一趟之后,他总感觉自己看盛世尘的时候,心情……略有些不同。
说不上来是什么。那样俊逸秀美的面庞,好像会折射光晕似的,越来越吸引人。
盛宁不知道有多少次,感觉他像一团跳跃的火。而自己,好像是一只身不由己的小蛾子。
这是错觉吧?还是春天的一时迷惑?
也许都有。
盛宁停下手,轻轻叹口气。
多奇怪,自己居然会叹气。
生活这么安逸,有什么不满足的啊?
真是……是不是人总是天生骨头贱呢!得到的再多,生活的再好,也总还有不满。
啊啊啊,真是无病呻吟。盛宁甩了一下沾满酱料的手,重重的抓了一大把炒香芝麻,撒在那些油亮亮红扑扑的鹌鹑上。
「少爷。」
「唔?」盛宁抬起头来。
小胡子一脸戒慎。「有客人来了。」
盛家山庄里,这么多年都很沉寂。上个月来个杜清若,就闹得鸡犬不宁了。听小胡子的口气,对现在再上门的客人,心里肯定是十分的忌惮。
「什么人?禀告过先生了吗?」
「先生在午睡,我没敢去吵。来的是个……」小胡子摸摸头,「少爷去看看就知道了。」
「嗯。」盛宁把鹌鹑放进瓷坛里,倒入高汤后,拿油纸封住坛口,洗过手,「好,我去看看。」
小胡子百忙中还顾上问:「这做的是什么?」
就想着吃。盛宁在他脑壳上敲了一下,「行了,晚上少不了你的,快走吧。」
到了小花厅外头,忽然一样东西打穿窗户,朝两人硬砸过来。小胡子失声惊叫,反拉着盛宁向旁边闪了一步,那样东西掉在地上,打个粉碎。
盛宁回过头来,窗户哗一声敞开,一个人探出头来,「喂,你们太笨了,怎么不接住啊?现在打碎了,你们赔吧。」
那个说话的人脸蛋儿圆圆,一双眼睛乌豆似的骨碌碌转,扎着个双头小辫,居然是个才七、八岁大的小男孩儿。
盛宁站住脚,问道:「你是谁?来找谁?」
那小孩儿一昂头,「你算老几?敢问我的来历?盛世尘呢?叫他出来。」
盛宁心中摇头,这叫什么事儿。盛世尘的访客不是女子就是小人,实在令人头痛。
「那你又算老几?」
盛宁冷冷的横他一眼,「小孩子不在家好生念书,到处乱跑什么?冲这点你就欠教训。你打碎的这个薄胎珍珠釉瓶,市价是三十贯钱,先把钱赔上,我再和你说话。」转头吩咐小胡子:「把他看好,别让他乱说乱走,跑了他,那钱就让你赔。」
小胡子打个哆嗦,忙立正说:「是是,一定看好他……」话没说完就觉得不对劲了,「这能行吗?他要是……」
盛宁说:「出什么事,有我呢。」
小胡子精神一振,马上吆喝一声:「来人啊,把这个小子给我看起来。」
那个小男生显然想不到盛宁一点也不鸟他,瞪起了眼,手脚麻利从窗户外爬了进来,像头被红布惹怒的小斗牛一样,手指着盛宁。
「你,你好大胆!我可是盛世尘的叔叔!你敢得罪我,我要让你、让你……」他显然没怎么放过狠话,磕巴了一下才说:「我要打你……」
「你再不老实听话,我就让你妈都不认识你!」放狠话谁不会,盛宁抬抬手,「把他弄后边儿去,给他把斧头,看着他把柴劈了,劈完一车,再给他饭吃。」
小胡子马上答应:「是。」一边指挥人把那小子又拖又拉的拽,还是有点忧心忡忡的说:「这……不要紧吧?这小孩儿说他是……是庄主的叔叔?」
盛宁哼一声:「他要说是先生的侄子,我说不定还信他呢。不用手软,也不要打他,总之是不干活儿就不要给他饭吃,劈个十天半个月的,看他老实不老实。叫人来把这些碎瓷片儿扫了,别扎着脚。」
小胡子小声嘟囔:「劈柴火?劈个一年也挣不上花瓶钱……」
盛心远远的进了院门,先看到一地碎瓷片,惊讶的问:「这是谁啊?怎么把盛安的宝贝花瓶给摔了?」
盛宁一笑:「是个愣小子。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今天没什么人来应诊。」盛心踮起脚来看看他的脸,「唔,气色不错,我给你的药吃了吗?」
盛宁微笑说:「吃了。」
小胡子小声说:「吃什么补药啊,吃的火气这么旺。」
盛宁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小胡子十分勇敢,不惧恶势力大胆发言:「少爷这几天脾气是不太好啊,肯定是火气太旺了,应该多开点清毒败火的药吃吃才对。」
盛宁皱起眉头,「我?」
「对,」小胡子用力点头,「要搁在平时,你哪会跟这种小孩子一般见识啊。再说,比他更无礼的杜姑娘你都笑脸相迎,这种不懂事的小孩子摔摔打打,少爷你以前才不会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
盛宁想了想,问盛心:「是么?你也觉得吗?」
盛心无辜的摇头,「不会啊,我觉得师兄你挺正常的。」
盛宁看看他,「你从来不会说人半个不字的。」又看了一眼小胡子,「你说的也有道理,这几天我也老觉得心里浮躁,总想发火。好吧,你去和他们说,把那孩子带回来,让小松他们去照看他一下。」
他回过头来对盛心说:「我们去看看,也许先生已经睡醒起身了。」
两个人并肩向里走,盛心比盛宁的脸庞显得清瘦秀朗,但是身量却比他稍矮一些。
「师兄。」
「嗯?」
「勾栏院里,究竟是什么样子?」
盛宁好气又好笑:「你也懂得想这些了?想知道的话,自己去瞧不就知道了。」
「我……」盛心涨红了脸,「我可没想,我就是奇怪呢……别人一说起那些地方,都显得挺兴致高昂的。可是师兄却宁愿得罪杜姑娘,也不肯沾那里的……女子。是不是那里的女人都长的很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