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出书版三部)+番外(31)

作者:卫风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第一部《相见欢》第二部《问君心》第三部《定风波》+番外《春 药事件》《青玉》《过年》点击展开

他趴回床边来看着我,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

我觉得迷惘,嘴唇动了动,无声地问:「你是谁?」

他脸上有些瑟缩,一眼就可以看出有种被伤害的神情。

但是语气依然诚挚谦卑:「公子,我是尽欢。」

尽欢?看起来粗豪直爽的人,怎么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他抹一下眼睛,笑的全心全意,「还是公子给我取的名字呢,公子都不记得了。姚先生也说了,公子迭经大变,伤痛缠身,不记得旧事也是自然的。」

我闭上眼,静静想了一想,重又睁开眼,无声地问他:「我是谁?」

他说道:「公子是……」

忽然他身后一个声音说道:「尽欢,公子才醒,你别和他说话,惹他费精神。」

尽欢闭上嘴,老老实实站起来,喊了一声:「姚先生,公子醒了!」

我的目光越过尽欢的肩头,看见了那个进来的姚先生,是个中年文士模样的人,长眉入鬓,骨骼清奇。

他在床前坐下,尽欢揭起被角,我看到那人的手指搭上我的腕脉,但是却感受不到被碰触的感觉。

他脸上淡淡的,说道:「恭喜公子,这一醒转来,性命无忧矣。」

我张了张嘴,无声地说:「多谢先生。」

难得这人也看明白了,说道:「公子何必跟我客气?当年我和尽欢的性命,也还是公子救的。」

这个人一看便知与那个尽欢全然不同,世情练达,世事洞明。我继续用口型问:「是你们救了我么?」

他点一点头,「可惜耽搁了一天,本来可以无惊无险带公子出宫的。只慢了这一下,就险些害了公子的性命。」

「你们是谁?我又是谁?为什么喊我公子?」

三个问题抛了出去。姚先生抬起头看看我,「公子姓宁名莞,我是姚筠,他是尽欢。我们是公子的家仆。

「三年之前,公子家逢大变,流落一方,被白家用种种借口欺骗,顶替他们寻了短见的儿子入宫为侍。我们一直追寻公子下落,日前才刚刚得到消息,却因为宫禁森严,迟了一日寻到公子,令公子险些葬身火海,实是姚筠思虑不周,办事不力。」

获救了?可是,我记得当时最后一眼看到的崩塌,已经是绝境,了无生机。

姚筠眼光好厉害,看我一眼,说道:「公子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我已经打听到了。历朝宫禁中,总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比如暗道,还有宫卫。」

我睁大了眼。

「大留朝的宫殿,是在前朝的旧基上翻盖的,一些暗道,是就着原来的地道加固改过,但是毕竟大半未改。

「我从旧书中得了一张图,本来是想从一条秘道带公子离开宫廷,可是料不到误打误撞,正遇到起火,从贤齐宫的地道一直摸到文史阁下,和公子在枯井畔交遇。

「当时公子被碎石所伤,幸好尽欢天生神力,将巨石挡下,属下及时将公子拖入一个窄角,再向下潜进暗河;公子失血甚多,外伤都极深重,不过幸好公子吉人天相,转危为安。」他握着我没有知觉的手,「公子,属下失职,让公子吃了这么多的苦楚。」

我不知道如何应答;一边的尽欢重重一跪,垂头待罪的模样。姚筠也站起来,屈膝跪下;我心里不安,可是任我嘴唇怎么张合,他们始终不肯起来。

心里微微一动,眼皮掀了几掀,无力的合上,耳朵却专注起来。

果然那两个人都急了,听得他们起身靠近,显然十分慌乱,床身都形如摇动……

手上有微微的痛……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姚筠手执银针,在我虎口重重刺下去。

我的天,他真下得了手。他以为他刺木头啊!眼睛慢慢又睁开,床前两个人松了口气,一直盯着我看,像是在用眼光抚摸一件易碎的瓷器一般。

我睡睡醒醒,身体总算在一点一点的慢慢恢复。尽欢,还有姚筠,他们的照料无微不至,两个人的眼睛下面都有了大大的黑圈。

不知道是过了几天,五天,六天,或许更多,我的精神好了许多,尽欢把长椅搬到窗下,铺了厚厚的毛毡,摸上去柔软温暖。

窗子本是两层,外面一层打开了,里面一层窗上糊的是极薄的棉纸,阳光透进来,照的脸上热融融的。

我躺在榻上,手边有刚熬好的药茶,姚筠交代我,药茶一定别搁太久,能入口了就喝。我点头答应,他们两个一起带上门出去。

有些昏昏欲睡,窗上的日光越来越显得亮了,听到外头院子里,尽欢压低了嗓门儿说:「外面都买不到菜了,连柴火都很少。」

姚筠的声音更小,几乎听不到,他怕我听到么?

然后尽欢说:「因为国丧的缘故……说是三日后下葬……四门戒严,高云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怕是……再说,三日内,我们也出不去……公子身体还弱……」

倒是要感谢尽欢这个大嗓门儿。

国丧?戒严?高云街?

皇帝,太后,皇后……死了算国丧……这个国丧,是因为我么?

我这几天偶尔想起过,那火是谁放的?皇帝一定要找个罪魁祸首出来,恐怕会把这个罪名扣给他最想除去的人,多半是外戚。

高云街,住的是达官显贵,这些人政治嗅觉都极敏感,现在都闭门不出,是怕惹祸上身,还是在谋划什么事情?

既然说了要国丧,那么,「白风」此人,想必是死定了。

已经不复存在了。

虽然尽欢与姚筠也只是陌生人,可是这几日相处,他们的确待我至诚,毋庸质疑。

「吱呀」一声响,姚筠推门进来,脸上依旧是淡淡的。这个人总是副晚娘脸,可对人不错,对我是不用说,至于尽欢,早上还听见他用冷冷的口气嘱咐尽欢多加衣物呢。

我手指在椅边轻叩,有些疑问想不通。

在起火之前,我是怎么睡着的?文史阁里并不暖和,不可能让我在那里打盹,再说,那本正翻的书,也很新奇有趣。

还有,明宇把我弄醒之后,我的无力又是因为什么?我并没有吸进太多烟尘啊?

是中了迷药毒药吧?再说,文史阁的防火措施做的那么好,一下子烧成这么厉害,也很蹊跷。姚筠不肯全盘相告,也许是怕麻烦,也许是他也不清楚。

在这样安静的休养中,我的身体一天天好转却是事实。

中午时候我坚持自己下床用饭,不要他们再喂。咸肉蒸蛋,人参鸡汤,还有一道腌萝卜干,我注意尽欢总是挟那萝卜干吃,却对荤菜一筷不动;自己探前,挟了一大块咸肉放进他碗里,他一下子抬起头来,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我。

其实尽欢的五官一点都不粗犷,但是因为身材壮硕,看来显得有些五大三粗似的。

看他呆着不动,我解释说:「天冷,多吃些肉御寒。」

他又怔了片刻,才猛的低下头,挟起那肉咬了一口。

姚筠替我把一把脉,眼里神气也很柔和,「公子身体差不多好了大半,过几日我们起程回南方去,那里气候宜人,更适合调养。」

我抓住机会问:「我以前靠什么营生?都不赚钱么?」

姚筠愣了一下:「公子……从前是家大业大……虽然现在不比往日,生计还是不成问题的。公子不用想太多,有我和尽欢在,您什么也不必担心。」

莫名的,只觉得安心。在宫里见多了口不对心,尔虞我诈,就算我再迟钝笨拙,真心和假意,也还能分辨得出来。

我点头不语,向他微笑;我也想过要告诉他们,我并不是以前的宁莞。可是看着尽欢那双麋鹿般温和的眼,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明明身材似猛狮,眼神话语却像个天真的孩子。

我一直在承受这具身体的苦难,现在,总算遇到了可以信赖的人。

不想失去,不愿破坏。我想,此时的沉默,是可以原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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