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尘微笑:“盛安和盛辉,他们立志图强,你不过是闲闲度日,我没必要栽培你。”
盛宁谄媚的小脸儿顿时变了颜色:“先生,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盛世尘只是微笑。
盛宁一甩袖子:“算你狠,我怕了你行不行。你不给,我大可以自己去搜罗。我一定要做遍天下佳肴,尝遍海陆空所有美食,我要吃到老,玩到老,快活到老!”
盛世尘淡淡的说:“祝你马到功成,早日得偿所愿。”
凡尘 三
但是盛宁说的豪言壮语,有没有办到,真是不得而知。
一直到他十六岁,他都没有离开过京城。
盛世尘自称是隐居,不过不是隐在什麼深山大川裏,而是隐在繁华的闹市之中。融了两条街就是全城,甚至可以说是全国最大的集市,皇宫的采买都要在这裏买菜,盛宁所说的海陆空美食,并不需要他跑上跑下翻山下海,在街上基本上什麼都可以买到。
盛安以此处为据点,呈圆弧形向外扩展自己的范围,大到黄金万两小到针头线脑儿,没一样不偷,不过还是贼有贱德,兔子不吃窝边草,本城是不下手的。
盛辉则是住在庄中,一步不出,连那个院子都很少离开。
不过每逢初一十五,他就会离开庄院去别的地方,为期三五十天不等。
还有小小的盛计,一心要做生意,赚尽天下人的钱。
还在小小的盛心,一头钻进药罐子裏出不来,好象药裏自有黄金屋,药裏自有颜如玉一样。
盛宁拎著一个大大的菜篮子,从菜市的这头走到那头,篮子裏满满的装著各式菜蔬,新鲜鱼肉,鸡鸭捆著脚,拎在另一只手上。
卖菜的大爷笑呵呵的说:“这家的小哥儿,恁的能干。”
盛宁笑眯眯的说:“刘大叔不要夸我,我都快拿不动了。今天的白菜不错,给我送三十斤到双叶巷尾,钱先给你,角门那裏有人收菜。”
“宁哥儿,你这麼能干,你家先生每月开你多少月俸银子?”
盛宁笑而不答,指著白萝卜说:“这个也要二十斤,一起送过去吧。”
拎著满满一篮子菜回去,入房,更衣,下厨,先把萝卜二十斤全部去泥,洗净,摘须,上案,切片,剁丝。
每天必练这麼一回刀功,练的久了,哪天不练反而觉得不舒坦。
把萝卜用盐拌了放在一边等著它杀水,一边在一边切切弄弄预备午饭。
这座宅子裏住的人不少,有未来的剑客未来的神偷未来的神医未来的富豪,还有一个深居简出的盛世尘。
不过天天操持忙碌的只有他一个。
管理帐目,分派下人,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的身上衣,口中食。
盛宁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不好。
他觉得很开心,很悠闲。下午不忙的时候,就去翻菜谱,或者去找盛世尘下棋解闷。他的棋艺当然差极,但是盛世尘最大的好处就是这个人似乎没有脾气,你棋再臭再烂,下一个时辰输八九十盘,他都温和如旧,一语不发。
盛世尘深居不出,只穿著宽衣松衫,头发用丝带一拢,随意的披在背上,一手执棋,一手支颐,安静的样子象一副画。
“先生,你有姐妹没有?”
盛世尘抬眼看他,已经十一岁的盛宁笑的很谄媚:“要是有……”
“没有。”
“堂姐堂妹……”
“没有。”
“表姐表妹……”
“没有。”
盛宁额角的青筋跳动:“那族姐族妹……”
“你才十岁就想婚配,是不是早了些?”盛世尘把棋子放下,痛痛快快将盛宁满眼乱棋封个死。
“谁说我要想婚配?”
盛世尘幽幽一笑:“哦?”
“我是想多认几个干姐姐干妹妹,不行麼?”
盛世尘笑容不变,却也没说出什麼话来。
和这种人真没有什麼话说。
盛宁笑眯眯的把花茶奉上,盛世尘的脸容就是太沈静闲雅了,这时候虽然容色不变,但是眼睛却闪烁星芒,动人之极。
唉,要说这满城裏的花娘魁首,有盛世尘的小指头那末点儿风采道行,也足可以烟视媚行,笑傲豔江。
可惜可惜,这样的容貌,这样的风采,这样的气质姿态,偏偏是个男子。
“先生。”
盛计在门外喊了一声,然後等了一刻,推门进来:“这些帐目请您看一看。”
盛世尘那种如美玉般的微笑又回来了:“你放下吧。”
“请先生看一看吧。”
“是你的生意,与我无关。”
“可是先生……”
“你自己要做生意,为什麼要把帐目拿来给我看。”
盛宁在一旁大点其头:“正是正是,自己事情自己做,自己衣服也应该自己洗嘛,对不对,先生。”
盛世尘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盛宁马上闭口。
“你拿走吧。”
盛计还不愿走,盛宁摸著下巴,学著卖肉的张五嘿嘿淫笑:“小四儿,你太不会讨好先生了。先生是天人一样的人品嘛,你拿再多钱来摆在先生眼跟前,先生也不会动容的,不然先生还是先生吗?和街上那种见钱眼开之徒有什麼分别?你看看我,香茶,美点,陪先生手谈一局,多麼风雅乐事。你呢,跟我多学著点儿,实在学不来,喏,先生今天已经换了两身儿衣服,你去把衣裳洗了吧,下人粗手粗脚,洗的衣服先生不称意。”
盛计冲他直翻白眼,把帐本揣上,转头就走。
盛宁追著喊:“哎,记得把衣服洗了。”
盛世尘说:“他忙的很,不用喊了。你那麼体贴知心,当然还是你洗的我最是满意。刚才坐了半晌,这身儿也皱了。我换下来,你一并拿走吧。”
盛宁顿时拉下脸:“先生……”
“我最最称意的弟子,当然还是你啊,盛宁。”
这一句话说的情深义重,盛宁却怪叫一声,捧著头跳了起来。
盛世尘笑吟吟的端著茶杯,看他耍猴儿戏。
盛计压根儿就没走远,他坐在廊下,看著过了一会儿,盛宁捧著堆衣裳出来了,笑逐颜开迎上去:“盛宁。”
盛宁眼皮都不抬:“走开。”
“别这样啊,我还要请你看帐目呢。喏,玻璃窑,红砖窑,水泥窑,泠瓷窑,今天一秋我这几孔窑就已经赚的盆满钵满,钱都无处装了呢。”
盛宁打个呵欠:“好,我的分成你不要忘了给就好。”
“哎,你那什麼书院,还要不要办啊?”
盛宁点点头:“当然要,我不是已经说过了,盛心自然会替我打点。”
“那你呢?”
“我怎麼了?”
“你就什麼也不干?”
“胡说!”盛宁跳起来:“你看这一堆衣服,你去洗洗看?”
盛计马上闭严了嘴,拿著他的帐本,转身就走。
盛宁一边摇头大叹人心不古,一边抱著大堆衣裳走了。
凡尘4 by卫风
盛辉已经十四岁,脸庞早有了少年的轮廓。他从来不笑,也很少说话,眼神与剑一样冰冷。
盛计……盛世尘想着他就有摇头叹息的冲动。
盛计的两眼恨不得都变成圆形方孔的钱眼,自己独自一人坐在屋里打算盘数金锭也数得心花怒放,从他房门口路过时常听到嘎嘎的怪笑,骇人一跳。l
香气隐隐传来,然后盛宁的脚步声响起在回廊里,人没走近,浓郁的香气已经扑鼻:“先生,来尝尝菜。”
一张圆圆的脸儿探进来,皮肤雪白细腻,象是顶好的牛乳。事实上,他的身上也总有点褪不去的奶香。
上次盛安笑话他,多大了还不断奶,他只是笑,但是还是照喝不误。盛计偷偷问他到底干嘛一天一斤奶的喝,他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说:“可以长个儿。”
盛计对他有种盲目的信心,于是也开始猛灌。
但是奇怪的是,盛计身上只有铜钱味道,没有这股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