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好养徒弟有错吗(106)
不做少主,只做长隐。
那是顾铭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他喜欢下雨的青石巷,更喜欢谢姑娘踩踏雨水朝他而来的声音,喜欢森林的萤火,更喜欢点点微光落在谢姑娘的眼角眉梢。
在江南水乡,小道士长隐喜欢有关于谢姑娘的一切。
他的面容隐在帷帽后,身份藏在道袍下,唯有真心蠢蠢欲动。
可顾铭的道不允许。
他修的无情剑道不能动心,而他天生的命格更加不允许他有心爱之人。
长隐之所以带着帷帽遮掩面容,是因为道观的师父说,他的相貌容易招女子喜欢,既然知道自己的命格不好,就更加不能祸害旁人。
所以小道士总抗拒谢蕴的接近。
他怕她喜欢他。
然后验证七杀命格。
有此命格的修士多半克亲,所以顾铭生来丧父,是母亲一手扶持着他走到今日,顾铭敬重母亲,不想忤逆她的遗愿,也没有及时把投亲的表妹撵走。
这是他的过错,他认。
是他害死了谢蕴。
哪怕顾铭把喜欢藏得很小心,谢蕴还是应验了他的七杀命格,身负“七杀”的修士,不仅克亲,更克心爱之人。
凡所爱者,皆留不住。
当年就是这个缘故,小道士长隐借“死遁”离开了江南,离开了他的谢姑娘。
那年隆冬,坠入冰湖的长隐并没有死,而是摇身一变,做回了顾家家主。
他以为只要离开谢蕴,再饮下忘忧符水,就可以把这个姑娘和她身后的江南忘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就可以和她再无交集,形同陌路却又各自安好。
顾铭不要他的喜欢害死谢蕴,他回到冰原之上,回到顾家,第一件事就是寻来忘忧符,而后把谢蕴的名字写在符纸上,烧成灰烬再和着雪水服下。
为了把谢姑娘忘干净,顾铭又把道号长隐写下来,烧成灰,继续喝尽。
最后他写了江南,和过去彻底道别。
他足足喝了三杯忘忧符水,才放下心里那份压抑的喜欢。
放下谢蕴。
顾铭知道,北地的风雪冷酷,容不下江南的柔情,也容不下他心里的谢姑娘。
年少的爱恋就当作一场绮梦,只要她好,即便再也不见。
可他还是输了。
哪怕饮了忘忧符水,再见到谢蕴的时候,依然会为她心动。
她一笑,他就愿意放下剑。
放下他死守的道。
不做顾铭,只做长隐。
*
谢蕴认出顾铭是场意外。
当年在江南小镇时,谢蕴的邻居是个当捕快的凡人姑娘,姑娘家里有一颗香峦树,长势极好,大概是柚子爱好者,这圆脸姑娘就叫阿柚。
某天青柚翻墙探到了谢蕴的院子,她也因此和阿柚姑娘做了好朋友,一切本该没有遗憾,可是某一天,阿柚性情大变,从大大咧咧变成易燃易爆。
谢蕴生了怀疑,却又不忍心对朋友下手,所以给了阿柚机会,她控制住谢蕴后才露出魔修的真面目。
原来阿柚不是变了,而是被魔修夺舍了,谢蕴怕杀了魔修也会害死阿柚,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她被魔修挟持着来到城郊破庙,也看到了匆匆赶来的小道士,长隐提着桃木剑,道袍和帷帽上都沾染了雨丝,他的声音也和秋雨一样寒凉,剑指魔修道:“放开谢姑娘。”
魔修笑了:“原来冷面冷心的小师父也有在意之人,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害死我的情郎?”
她盯着长隐的桃木剑,那上面已经不见她情郎的鲜血,呵,就因为魔修名声不好,所以道士就要诛杀魔修吗?
她的情郎明明没有害人。
长隐看向被扼住脖颈的谢蕴,沉声道:“谢姑娘并非我的在意之人,休得胡言。”
魔修姑娘冷笑:“是吗?可你还是来了,为了她而来。”
长隐抿唇不语,剑却握得又稳又直,重复道:“这是你我的恩怨。”
“好呀,那就先用你的剑刺入你的肩膀,就像杀我情郎那样,臭道士,别逼我对谢姑娘动手。”她加重了指尖的力道。
谢蕴被掐得说不出话,她正要使灵力杀掉这魔修时,长隐手中的桃木剑已漂亮翻转,朝着他的肩胛深深刺去,洞穿了血肉。
谢蕴怔住,然而下一秒,在魔修松懈之际,长隐腕间的檀木手串已经散开,颗颗飞射,直接夺走了那魔修和阿柚姑娘的性命。
砰的一声,谢蕴身后的人倒下,她鼻尖充斥着潮湿的血腥气,颊边也溅了鲜血,颜色却发黑,这意味着即便夺回身体,阿柚姑娘也没救了。
她的朋友早就回不来了。
是谢蕴还抱有奢望。
她跪在地上,膝行到同样体力不支,以剑撑地的长隐面前,哆哆嗦嗦替他止血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