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仗着自己对他这几日的宠爱,无法无天么?
霍戎指尖缓缓敲着桌面道:“商沅,朕劝你莫要挑战朕的耐性。”
他是皇帝,下的命令从来不会更改,也更不会受人威胁!
商沅肩膀一抖,如同被天敌盯上后无处可躲的猎物。
可他很快最好了心理建设,破罐破摔道:“此事本就是陛下审查不明,若是此事真的另有隐情,您随意责罚处决,岂不是掩盖了此事的真相,让真凶逍遥法外么!”
“而且这些养猫的宫人何其无辜,陛下对猫寄有深情,可谓性情中人,那这些宫人,也都有父有母,有自己的亲朋,陛下既然如此重情,为何不能在此事上推己及人,网开一面呢?”
霍戎望着眼前求情的少年,脑海中掠过一幕久远的往事。
太学蹴鞠场,陛下到来,所有人都将矛头对准他。
“我看到是霍戎的马冲过去,让世子从马上摔下来的。”
“没错,就是因为霍戎……他求胜心切,才会让世子坠马而亡!”
明明是大哥失手将球棒砸到了世子的后脑勺,但在场的所有人,却都将责任推给了自己。
霍戎看到父皇的脸色愈加阴冷,望着自己道:“真不愧是那毒妇生的狼崽子,一场蹴鞠你都能夺了旁人性命,长大后岂不是要弑父弑君了?来人,先把他押入宗人府……”
霍戎心里只余冷笑。
可此时,他的同桌,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精致小少爷竟然站了出来:“陛下,世子是王爷的爱子,也是朝廷的客人,若是此事真的另有隐情,您随意责罚处决,岂不是掩盖了此事的真相,让真凶逍遥法外么……”
方才商沅说出的话,何其耳熟。
曾经,商沅就是带着一身的光芒闯入了他的世界——
莽撞,纯良,又真诚天真。
是救他于苦难之中的小菩萨。
这么看,商沅好像从未变过。
霍戎这几年视人命如草芥,只觉得世人皆可杀。
可如今,一袭玄色龙袍的年轻帝王只是闭了闭眸,终究道:“此事……日后再查,先放了他们吧。”
一旁的展凌抬头,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陛下向来专横强悍,即使是如灭族那样的残忍命令,也是出令如山。
陛下……好似从来没有过同情,不忍这些软弱的情绪……
可自从进京那一夜后,似乎如同春风拂过后的冰山,逐渐融化成他从未想过的另一种形态。
商沅缓缓松口气。
暴君……总还不算无药可救。
*
深夜,霍戎再次陷入梦魇。
冷风呼啸,漂亮精致的少年将一个娇弱的猫咪塞到了他手上:“殿下,这是我在宫墙根儿抱来的小猫,你拿去,让公主逗着玩嘛。”
这猫咪是个长毛猫,看起来漂亮又娇贵,虽说是捡来的,却不知像是哪个宫里的贵人娇养的。
可妹妹却咿咿呀呀的很是喜欢,抱着猫猫不愿松开。
十几岁的霍戎勉强留下了猫咪,但一直对猫咪很冷漠。
直到那一天,猫咪将吃过的食物都呕吐了出来,虚弱的躺在宫墙上。
霍戎了然,垂眸看着躺在地上的小猫,眼神似悲似喜:“原来……你也是没人要的啊……”
因为没人要,才不必担心离开。
才放心大胆的将它拥在怀里,肆意感受温暖。
可等到那次回京,等待他的却已是最彻骨的阴谋。
梦里的声音离他很近,却又遥远如从天际飘来:
“殿下,商公子在成事之前,急匆匆带着公主出了冷宫,之后商公子就去了太子府,还故意引诱您带兵入京……至于公主,再也没有回来……”
“殿下……公主……公主是撞破了商沅和太子的密谈,才被商沅带出宫灭口的……”
霍戎飞奔去卫国公府,想去寻找昔日的少年,却看到少年从太子府翩然而出——
少年穿着雪缎袍子,面若美玉,正含着清浅的笑意,看向霍从冉……
霍戎在枕上辗转,声音嘶哑得可怕:“不……不要离开……”
商沅听着,有些心软了。
书里交代过暴君那妹妹。
暴君被人诬告造反后,那脑子好的妹妹也在乱中得了急症,不治而亡了。
商沅叹息一声——
只怪他穿书太晚,暴君黑化的节点,他都已错过了。
“陛下……”商沅没忘了自己的人设,翻过身,大着胆子握上了霍戎的掌心道:“陛下莫怕,阿沅是陛下的君后,不会离开的……”
商沅本是默默念,谁曾想方才还辗转痛苦的暴君竟然瞬间沉静,缓缓睁开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霍戎开口,嗓音沙哑:“你方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