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玄(455)
中都城内忧外患,风雨飘摇,随时可能被狂浪席卷。
身为氏族一员,不想着群策群力度过危机,反而走旁门左道,意图试探太子淮,甚至给太子淮设下陷阱,简直是不懂得轻重缓急,不知所谓。
各种各样的目光刺在身上,上大夫满脸羞惭,不敢在王宫久留,急匆匆登上牛车,归家后就一病不起。
心病难医,被人当众挑明心思,斥责愚蠢,实在是无颜见人。
王宫中,太子淮见到王后,呈上一卷竹简。
母子两人对面而坐,王后细看上书内容,太子淮耐心等候,烦躁的心绪逐渐平和,仿佛有了主心骨。
自幼年时,他就知晓母亲不凡。
论政治眼光,王后丝毫不亚于人王。只是在人王掌权将氏让出卿位后,王后不再过问前朝,甘愿退入后宫,一退就是二十年。
种种原因掺杂,不能一言以蔽之。
亲历政治上的波诡云谲,太子淮再观王后的退让,心中有了几分猜测。无奈不能宣之于口,同任何人都不能透露半分。
不知过去多久,碗中热汤已凉,王后放下竹简,开口道:“此事万不能拖,否则将引来大祸。”
“母后,儿也是这般想。”太子淮道。
他不能公然指责父亲,但在这件事上,他实在很不理解,不明白父亲到底在想些什么。如果上书送到就交朝中商议,无法马上解决也能摆明立场,不至于激怒郅玄,更不会像如今这般被动。
王后沉吟片刻,道:“事情是你大兄所为,动手的家臣已经伏诛。然西原侯并不满意。”
表面上看,线索指向废太子和两个王子。实际是人王在背后推动,三个王子身边都有人王埋下的棋子。
王后知晓此事,以为人王只为刺探掌控,万没想到他会将事情做绝。
早有预谋也好,机缘巧合也罢,人王越过底线的举动彻底激怒了她。也让她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保住太子淮,不能让人王继续肆意妄为。
现如今,人王留下的麻烦让儿子为难,王后怒火中烧,只是面上不显。如非人王还不能死,她恨不能马上动手,以解心头之恨。
“此事有你父暗中谋算,你可书信一封告知西原侯。”
王后猜出郅玄的目的,既有不甘也有佩服。相比衰落的王族,这位年轻的国君必成雄主。
形势比人强,明知对方会将王族的脸面踩在脚底,她却无计可施。
拖延是下下策,强压更是不行,想做也做不到。
唯有实事求是,将真相和盘托出,询问对方想要何种解决方式,他们照做就是。
“母后,真要如此?”太子淮艰难道。
王后能想到的事,他自然也能想到。
事实上,在王族私兵日渐衰弱,表现得不堪一击时,他就预料到这种结果。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他尚未登上王位,就要准备好做一尊傀儡吗?
王后很想安慰太子淮,话到嘴边又转变想法。
与其怀抱虚幻的侥幸,不如面对现实。残酷也好,血淋淋也罢,看清自身所处的境地才能摆正心态,不至于头脑发热做下错事。
“你当庆幸,西原侯嫁妹于你。”王后希望太子淮能面对现实。
弱不可怕,傀儡也不可怕。
西原侯的确强横,在诸侯中是佼佼者。但以他目前的实力,想要席卷八荒绝非易事,最大的可能是同别国结盟。如此一来,中都城就必须存在,哪怕只是个象征。
何况事情还没糟糕到那个地步。
就目前而言,天下诸侯依旧敬重人王,天下共主的名头远远不是摆设。
“淮,示弱不是一件坏事。”王后教导太子淮,“你该多读史书,中都城未建时,王族先召联盟,却非最强盛的部落。当时九大部最为强盛,称雄四海八荒。最终登上王位的却是你的先祖,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明白王后话中之意,太子淮摇头道:“母后,我非西原侯之敌。”
无论政治军事,他都不是郅玄的对手,太子淮很清楚这一点。
“那就低头。”王后脸上未见异色,语气也没有半点起伏,“不以君臣就以姻亲,向妻兄低头无妨。”
“事情传出恐遭人讥讽。”太子淮担心道。
“西原侯不可敌,旁人无需示弱。胆敢嘲笑天下共主,自当兴兵讨伐。不愿兴兵,也可告知西原侯。”王后觉得儿子有些笨,脑子怎么不会转弯。打不过不会抱大腿?能屈能伸也是本事。
告状?
太子淮瞪大双眼,见母亲满脸恨铁不成钢,不由得心生愕然。
认真想一想,似乎很有道理?
王族的确衰弱,在大诸侯面前不堪一击,却没有彻底跌落尘埃,更不是无法挽救。